穿在1977 第725章 把握不住

吃完晚飯，天色已經(jīng)暗下來，加上周正東兩人明天一早還要出發(fā)，便沒有多做逗留，直接開車回家。

出門的時候，姜麗麗還眼巴巴地望著，很想跟著走，可被老姐緊緊拽著胳膊，連臺階都沒能下去。

姜甜甜是真怕她跟著跑，雖說確定了關(guān)系，可畢竟還沒結(jié)婚，這要是跟著小凡回去，估計能讓棉紡廠的人笑話一輩子。

原則性的錯誤可不能犯！

于是她們只能看著三人上車離開。

兩家距離不遠，周亞麗只是眼睛一閉一睜，就到了老宅院子里，兩只被遺忘的貍貓還悄咪咪地躲在角落，瞪著兩雙發(fā)亮的眼睛往這邊觀察。

陳凡揮揮手，讓它們?nèi)パ策?，隨后開門進屋，轉(zhuǎn)過身指了指后院，對著周亞麗說道，“灶上燒著熱水，不夠的話可以再燒，浴室就在廚房旁邊，只隔一堵墻，把灶膛的火燒起來可以保暖，但別燒太旺。你先去洗，……呃，這種浴室會用么？”

周亞麗白了他一眼，“我只是沒見識，沒見過這種，但不代表我傻?！?/p>

說完便回房找衣服，抱著去了后面，嘴里嘟嘟囔囔，臉上寫滿了本小姐不開森。

路過某人面前時，還用力跺腳。

陳凡感覺莫名其妙，又不是我要你離開的，有本事沖你爹發(fā)火啊。

難道是因為兩只小猴子？可那也是你自己看沈阿姨很喜歡，主動留給她的，我這個主人還沒說話呢，你跺什么腳？

撇了撇嘴，陳凡泡了三杯茶，兩杯是自己和老舅的，還有一杯給周亞麗留著。

這位大小姐心情正糟糕呢，要是出來沒看見自己的茶，肯定又會作妖，提前泡一杯，等她出來正好能喝，這叫預(yù)判。

坐在八仙桌旁，陳凡轉(zhuǎn)頭看看另一邊的周正東，問道，“明天有車來接嗎？”

他們要去廣州的話，只能從省城坐飛機或火車走，所以要先去省城。

可明天是初一，云湖長途車站不開門，要等初二才有車走，如果沒有專車接送，那只能陳凡自己跑一趟。

周成東端著茶杯吹了幾口氣，將茶葉吹散，輕輕啜了一小口，隨后哈出一口長氣，轉(zhuǎn)過臉笑道，“有，你去取行李的時候，我請你老丈人幫忙，給本地統(tǒng)戰(zhàn)部打了個電話，明天一早，他們會派車送我們?nèi)ナ〕亲w機?！?/p>

別說他是“重要人士”，哪怕是普通華僑，這時候向相關(guān)單位求助，多半都能得到回應(yīng)。

陳凡點點頭，表示明白，便不再多說。

反而周正東有事情要問，他掏出煙，遞了一支給陳凡，略帶好奇地問道，“你父母原來所在的公司，就是那個云湖機械廠，有不少產(chǎn)品可以出口，你老丈人管理的棉紡廠，還有盧家灣，也都有工業(yè)品，這些東西物美價廉，都是可以出口創(chuàng)匯的。

之前我沒有主動提，一方面是有事情要忙，沒時間立刻處理，另一方面，也是在等你開口。

可是，你卻從來沒有對我提過，這是為什么？”

話說這個問題在他心里憋了好久，一直忍著沒有說，直到今天，與姜恒達成口頭合作協(xié)議、又等回家以后，才終于問出來。

陳凡點燃煙，吐出一口煙霧，轉(zhuǎn)頭看著他，咧嘴笑道，“我為什么要提？”

周正東眉頭輕挑，“可以創(chuàng)匯啊?！?/p>

他撣了撣煙灰，說道，“你老丈人剛才不也說了么，創(chuàng)匯好處多，若是你能給他們牽線搭橋，讓他們公司的產(chǎn)品能夠出口，那你對他們的重要性不是會更高？這樣也有利于提高你的話語權(quán)?！?/p>

陳凡呵呵直笑，看著他說道，“然后呢？”

周正東頓時一愣，看著他漫不經(jīng)心的樣子，心里更加奇怪，“你對這個事情，好像不是很上心？”

陳凡聳聳肩，說道，“之前我去京城找你們，當時就背了一個任務(wù)?！?/p>

周正東點點頭，接著他的話說道，“嗯，亞麗跟我說過，要利用千帆出版社，出版幾本你們協(xié)會的作品。而且這個事正在落實，就等他們提供翻譯稿，美國那邊隨時可以付印?！?/p>

陳凡笑了笑，說道，“您看看，連作協(xié)那邊想要我?guī)兔?，都會主動開口，而且不白干?！?/p>

他打了個手勢，臉上笑容更盛，“何主席都跟我明說了，辦成了這件事，算是一份大功勞，等另外一件打通歐洲渠道的事情辦成，我在任上的時間內(nèi)，就不會再有其他任何任務(wù)，而且功勞足足的，任誰都挑不出刺來?！?/p>

頓了一下，他抽了口煙，輕輕搖了搖頭，笑道，“可是，無論是機械廠還是棉紡廠，又或者盧家灣，他們從來沒有跟我提過出口創(chuàng)匯的事，我為什么要主動幫他們提呢？”

說著又輕輕搖頭，“事情不是這么做的。本身我就不是機械廠和棉紡廠的人，還有盧家灣，雖然我的戶籍在那里，可是除了領(lǐng)一份獸醫(yī)的工分，其他工作幾乎都是義務(wù)勞動，所以我并不欠任何人的。

上趕著的不是買賣，以前之所以幫機械廠做事，是因為有父母親的香火情，促成棉紡廠和盧家灣的合作，也是因為有麗麗的關(guān)系。

至于盧家灣，那是我的實際上的故鄉(xiāng)，我當然希望能把當?shù)氐幕A(chǔ)打好、以后發(fā)展更好。但是也僅限基礎(chǔ)而已。

其實我一直幫這幾個單位，說起來也有自己的目的，那就是希望我的基礎(chǔ)更深一點、再深一點。

可是呢，反過來還有句老話，升米恩斗米仇，我可以為他們做很多，但是絕對不能做‘更多’?！?/p>

說到這里，陳凡咧嘴笑了笑，便閉嘴不再吭聲。

其實他還有很多話沒說。

不管是機械廠、棉紡廠還是盧家灣，他都很注意辦事的“分寸”。

說到底，他是在新千年以后長大的人，思想觀念跟這個時代的人有本質(zhì)的不同，那種一心為公、無私奉獻的作風，他非常欣賞、也非常佩服，但在他自己身上絕不存在。

他的理念就是：付出一定要有回報！

以前在盧家灣的時候就是如此，每做一件事，都必須要有所回報，他不管這個回報是公家給、還是私人給，是多還是少，但一定要有，否則就沒有以后。

還好盧家灣的風氣還不錯，雖然能給的不多、還一直纏著他出力，但在他們的能力范圍之內(nèi)，已經(jīng)給了他最好的東西，還有最高的尊重。

而陳凡也從中得了不少好處，更加得到整個盧家灣的支持。

所以他才會對盧家灣念念不忘，把這里當做基本盤。

對盧家灣如此，對機械廠和棉紡廠也是如此。

機械廠給的多，對他幾乎是有求必應(yīng)，那么只要有什么好事，陳凡都會想著機械廠，即便現(xiàn)在一分為三，也是如此。

而棉紡廠能給的有限，也不像楊廠長、李副廠長他們那樣，有事沒事就給好處，那他對棉紡廠的反饋自然也就有限。

甚至如果不是因為盧家灣需要，他都不會去找棉紡廠商談羽絨服面料生產(chǎn)線的事。

就算姜恒是老丈人又如何？他可不欠老丈人的，反過來，自己還想盡辦法幫他們提前脫困，所以陳凡一點心理負擔都沒有。

除了棉紡廠，還有一個更明顯的例子，那就是衛(wèi)生處。

當初就是衛(wèi)生處沒把好處給到位，陳凡才會輕易被何主席挖去作協(xié)。

雖然他是為了利益交換，才答應(yīng)去衛(wèi)生處任職，可是該給的東西不能不給啊，沒給到位，那就別怪我跳槽。

但凡他們當時肯給多一點，比如多發(fā)點福利什么的，何主席挖人的時候，陳凡都會多考慮三秒鐘。

正是因為他不欠任何人，還幫了這幾個單位不少，所以哪怕他明知道老舅家里有國際貿(mào)易公司，也從來沒跟他提過、請他考慮采購這些“人情單位”產(chǎn)品的事。

人家自己都不提，他急個什么勁？

何況又不是離開了出口就活不下去。

如今的盧家灣已經(jīng)夠顯眼的，家家戶戶都是小洋樓，樓上樓下電燈電話的日子，也只差一個電話，還想怎么樣？

真要上天??？

機械廠也是一樣，一分為三之后，云湖汽車供不應(yīng)求，生產(chǎn)計劃已經(jīng)排到了一年后。

云湖家用電器公司的產(chǎn)品也是如此，新上任的李書記兼廠長天天忙著數(shù)錢，連請陳凡吃飯的時間都沒有。最后只給他一張條子，說是在京城、省城和云湖，有幾家飯店跟電器公司簽了協(xié)議，他去這些地方吃飯不用給錢，直接簽字就行，回頭自然會有人結(jié)賬。

看看人家都忙成這個樣子，陳凡還好意思幫他們出口創(chuàng)匯、讓他們更忙？

很明顯不需要嘛。

當然，若是李廠長真想找陳凡幫忙，陳凡也不會拒絕，引薦一下還是可以的。

好像之前他就因為省作協(xié)采購福利品的事，通過何主席，幫李廠長與省進出口公司搭上了線，也不知道后來怎么樣了？

就連關(guān)系不那么近的薛副廠長，在積極回應(yīng)陳凡的請求之后，陳凡也幫他們弄了幾款拳頭產(chǎn)品出來。

總而言之，陳·大作家兼老師·凡同志，已經(jīng)進入半退休狀態(tài)，從今往后，他的基本工作就是窩在家里寫寫稿，然后等正式入職江大以后，隔三差五去講講課。

其他事情，就不要太操心啦。

在陳凡對面，周正東聽到他的話，臉上笑容越來越濃，幾秒后，不禁仰頭放聲大笑。

看到他這個樣子，陳凡也不說話，微笑地抽著煙，不時還喝口茶。

等笑聲停歇，周正東對著陳凡比了個大拇指，“我以前只以為你天資聰穎，是個商業(yè)奇才，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還是小看了你?！?/p>

頓了一下，又小聲說道，“其實啊，最合適你的還不是商業(yè)，你應(yīng)該考慮一下，換個單位發(fā)展，或許更有前途。”

作協(xié)就類似于古代的翰林院，清貴倒是有了，可前途也就在那里，一眼望到頭，還不如基層的普通單位發(fā)展前景好。

也就是周正東不知道后世的作協(xié)是什么樣，要是能提前知道，恐怕更要鼓動大外甥轉(zhuǎn)行。

我外甥有封疆之資，哪能在那種單位里耗著？！

不過陳凡可不這么想，他直接搖了搖頭，輕聲笑道，“人各有志、不能強求。何況官廠的水太深，不是我能把握住的，這話您不用再說了?！?/p>

聽到他這話，周正東果然不再提。

他希望外甥的成就更高，但更希望外甥能一輩子平安到老，官廠那條路確實水太深，資質(zhì)再好也有踩坑的時候，不去也罷。

兩人一口茶一口煙，不知不覺聊了半個多小時。

隨著一陣冷風從后面灌進來，陳凡才想到，有個人還在后面泡澡呢。

轉(zhuǎn)過頭去，只見周亞麗趿拉著棉拖鞋，裹著厚厚的家居服，頭上罩著一條毛巾，臉色紅撲撲的走進來，扭頭看了看他們，嫌棄地用手在鼻子前扇風，“你們抽了多少煙啊？”

周正東默默丟掉才抽了三分之一的煙頭，端起茶杯喝水，宛若跟他沒關(guān)系的樣子。

陳凡則呆呆地看著她，“大姐，你不知道你自己泡了多久??？”

周亞麗眉頭輕挑，“除夕就該洗干凈點，再說也沒多久啊?！?/p>

然后轉(zhuǎn)頭看了看，眼睛盯在墻上的掛鐘上，終于聲音弱了一點點，“才55分鐘嘛，還不到一個小時?！?/p>

隨即干咳一聲，“怎么沒開電視機，今天沒有節(jié)目嗎？”

陳凡咂咂嘴，這個轉(zhuǎn)折真生硬，希望下次改進。

這間老宅的電視機還是當初機械廠送來的，金星牌彩電，就是畫質(zhì)有點糊，不過這個跟信號有關(guān)。

將電視機打開，又跑去外面抱著竹竿調(diào)整了一會兒天線，等周亞麗喊可以了，陳凡才回堂屋。

此時電視里正在播放的是央臺《迎新春文藝晚會》，而且剛剛開始。

看到這一幕，三人都來了興趣，搬著椅子拉開距離，坐在合適的位置。

周亞麗找來皮襖披上，坐在椅子上扭了扭屁股，對著陳凡小聲抱怨，“老弟啊，你不能因為這里不常來，就連最基本的東西也不準備吧。上海家里的那種沙發(fā)躺椅，是不是得準備一把？

還有今天可是除夕誒，茶水在哪里？瓜子花生在哪里？”

陳凡黑著臉，如果今天不是除夕，非要讓她知道誰老大誰老二。

躺椅沒有，找了幾把凳子拼起來當茶幾，擺上從盧家灣帶來的瓜子花生，還有東北特產(chǎn)松子、榛子、核桃，再送上一杯濃郁的綠茶。

祝她今晚失眠睡不著覺！

果盤到位，節(jié)目也正式開始，周亞麗終于安分下來，只不過還噘著嘴。

陳凡在一旁坐著，長長舒了口氣。

他知道這是大小姐對馬上就要離開不滿意，還好明天早上就走，暫且忍忍吧。

晚會一開場，就讓人眼前一亮。

不是傳統(tǒng)的劇院式舞臺，而是開放式的茶座式場地，舞臺就在觀眾中間。

小圓桌上，有汽水和香檳。

尤其是香檳，這可是稀罕貨，再配上大部分老百姓都沒看過的斗牛舞和交誼舞，用后世的一個詞表達，那就是“洋氣”！

歌一段、舞一段，當《祝酒歌》唱起來的時候，現(xiàn)場的觀眾格外興奮，不少人紛紛舉起自己的酒杯，與身邊的人碰杯，看他們的樣子，似乎不像是在慶祝春節(jié)，而是在歡慶一場勝利。

看了一會兒，屏幕上出現(xiàn)幾行字幕。

周亞麗瞬間興奮起來，轉(zhuǎn)身拉著周正東的胳膊，是連搖帶晃，“爹地爹地，這首歌是老弟寫的，很好聽呢。”

周正東本來就興致頗高，看今天這臺晚會，一方面是能感受到內(nèi)地的文化氛圍，另一方面，也是通過這些節(jié)目，傳遞出時代轉(zhuǎn)折的新變化。

畢竟以幾年前的環(huán)境，是不可能公開表演這些節(jié)目的，尤其是斗牛舞、芭蕾舞這些。

也就是這臺是彩色電視機，如果是黑白電視，恐怕他就不是興奮，而是恐懼。

因為芭蕾舞演員的舞蹈服都是緊身服裝，而且顏色接近肉色，看彩電還好，看黑白電視的時候，那就跟沒穿衣服差不多。

所以沒等這臺晚會結(jié)束，就有無數(shù)的投訴電話打過去，什么男演員不穿衣服，女演員暴露太多，簡直不堪入目等等之類。

雖說要改革，可這個也改得太過頭了吧？！

現(xiàn)在周正東自然沒有這方面的困惑，反而看得連連點頭，只要這樣的節(jié)目一直出現(xiàn)在舞臺上，那自己的生意就能一直經(jīng)營下去。

此時再聽見女兒說，這首歌是大外甥寫的，自然興致更高。

反倒陳凡知道誰是歌唱演員之后，沒了期待感。

果然這首歌還是落在了李阿姨手里，原本她就是翻唱者，這一次還是翻唱者，但讓這首歌出名的也是她，由她在春晚上演唱，倒也相得益彰。

這首歌結(jié)束之后，陳凡對后面的節(jié)目也沒了期待感。

本來這一屆春晚出名的只有一首《祝酒歌》，現(xiàn)在應(yīng)該會再多一首《年輕的朋友來相會》，那么其他節(jié)目也就可有可無。

隨即跟周正東打了聲招呼，去后面洗了個大澡，再回來時，這屆短暫的春晚竟然已經(jīng)結(jié)束。

等周正東洗漱完畢，三人坐在堂屋里聊天、熬夜，等到零點鐘聲響起，周正東拿出提前準備好的紅包，一人給了一個，便各自回房睡覺。

被窩里面，陳凡還在嘀咕，家里準備的煙花忘了拿過來，算了，等回盧家灣再放吧，反正不能浪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