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天天的過,眼看著除夕越來越近,陳凡卻跟沒事兒的人一樣,每天騎著馬,在村里游來蕩去,說他是盧家灣第一該溜子,估計沒人會反對。
這天已經是臘月二十八,斷斷續續下了幾天的雪,地上、屋頂都覆蓋了厚厚的一層白,可看天氣,似乎還沒有停止的意思。
如果是在北方,連續幾天的降雪,或許會醞釀成雪災,可在云湖,才剛剛達到“瑞雪兆豐年”的標準。
先是一把火燒掉地里的蟲子和蟲卵,然后又來了這樣厚厚的一層雪,估計明年的莊稼長勢會很好。
早上七點,陳凡和姜麗麗完成每天的例行晨練之后,才從房間出來,剛拉開門,就看見在小客廳里鍛煉八卦掌的周亞麗。
此時的她早已梳洗干凈,恢復了周家大小姐的本色,完全沒有前幾天蓬頭垢面的樣子。
和以前唯一的區別,就是素面朝天,沒有化妝。好像回了國內,和姜麗麗、姜甜甜待得久了,漸漸的也不再將化妝視作必不可少的事。
見到陳凡兩人出來,她立刻收功,上前兩步笑道,“今天去哪里?”
對,陳凡不僅自己做該溜子,還帶著她一起,反倒是姜麗麗一直留在家里,和以前他們在知青點的時候一樣。
面對守在門口的某人,陳凡已經能做到視若無睹,很自然地說道,“今天不去誰家里,到盧家灣工業園去看看。”
“哦,也行。”
周亞麗晃了晃腦袋,忽地一個滑步湊到姜麗麗身邊,拉著她的手臂,小聲說道,“麗麗,老弟是不是在教你一種很厲害的功夫,傳男不傳女、傳媳不傳婿的那種?”
她可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兒,如果他們兩口子不是真的在練功夫,她絕對不好意思每天早上守在門口。
雖然她聽不到陳凡的動作,可姜麗麗的運勁出拳還是能聽出點東西來,要不然這一年多的八卦掌不是白練了么?
可她越是問陳凡,陳凡就越是不告訴她,一點姐弟情誼都不講,真尷尬。
被周亞麗這樣拉著問,姜麗麗不禁俏臉微紅,瞟了一眼陳凡,低聲說道,“沒有什么秘傳功夫,就是他在教我鍛骨和運勁的竅門,確實不方便開門。”
她能說練這種功夫,需要脫掉衣服、上手指點么?那多不好意思。
本來她也沒想把功夫練得多深,只要能應對一些危險、可以對付幾個普通人也就夠了,關鍵時刻,她兜里還揣著一把小手槍呢。
只是她當年下鄉的時候,正好是在發育期,又每天低著頭,以至于形體方面有些小缺陷,當然遠遠算不上駝背,就是體型不太自然挺拔。
尤其是和姜甜甜站在一起的時候,對比就特別明顯。
陳凡告訴她,將功夫練到骨子里,用暗勁淬煉骨骼、并熟練掌握勁力運行,就可以促進身體二次發育,也給了矯正體型的機會。
既然有這種效果,那還有什么好說的?
以前沒有教她,是因為她的功夫還沒到家,好不容易等年底練成了暗勁,某位大小姐又跑了過來發光發熱,……練習這種功夫,必須持續三個多月,一天也不能中斷。
哪怕陳凡再會偷吃,也不敢輕易冒險。
直到現在可以正大光明地住在一起,陳凡才開始教她,這也是兩人每天早上必不可少的晨練。
周亞麗見姜麗麗這么說,也沒別的辦法,只能撅了撅嘴,“好吧好吧,就當是你們小倆口的小秘密,我不問就是了。”
陳凡見她嘟著個嘴,不禁搖了搖頭,“行了行了,你這嘟嘴給誰看呢?”
隨后指了指姜麗麗,“等她學會掌握熟練,再讓她教你就是。”
周亞麗一聽,瞬間瞪大眼睛,“我也可以學?”
姜麗麗則臉色更紅,卻沒好意思拒絕。
陳凡干咳一聲,轉身就走,“不信拉倒。”
周亞麗趕緊上前拽著他的胳膊,“我信我信。老弟,那麗麗什么時候能掌握熟練啊?”
陳凡,“三個多月吧。”
周亞麗一聽,嘴巴又嘟了起來,“三個月?那時候我都回學校讀書了好吧。再見面估計只能等暑假。”
陳凡瞟了她一眼,說道,“你與其擔心時間不對,還不如想想,怎么把暗勁練出來,練這個的門檻就是暗勁,別到時候麗麗可以教你了,你卻沒資格學。”
周亞麗瞳孔緩緩放大,“暗勁只是門檻?”
她眼珠轉了兩圈,五根手指頭緩緩握緊,“不就是暗勁嗎,從明天起,我要天天加練,就不信練不成暗勁。”
陳凡視線瞟過去,“你立志歸立志,但能不能不要抓我?”
頓了一下,又說道,“還有,為什么不是從今天開始?現在可還是早上吶。”
周亞麗松開他的胳膊,若無其事地說道,“今天要出去視察盧家灣工業園,沒空。”
說完轉身抱著姜麗麗的胳膊,“但是,麗麗,你是什么時候練成暗勁的?”
姜麗麗很無辜地看著她,“就在你回國的那天。”
周亞麗眉頭緊皺,“那,甜甜呢?”
姜麗麗,“我姐比我還早半個月。”
周亞麗臉色頓時不好看了,她們三個同時跟陳凡學拳,憑什么甜甜和麗麗會領先一步?
她嗖地轉頭看向陳凡,一把將他剛抱在懷里的小猴子搶過來,惡狠狠地問道,“你是不是偷偷給她們補課了?要不然為什么領先我這么多?”
陳凡眼眉低垂,心里暗嘆一句,這姑娘竟然猜到了?
其實也不是故意補課,就是每次運動完之后,她們都筋疲力盡、體力嚴重透支,為了幫助她們恢復體力,陳凡一般會使用勁力給她們推拿按摩、梳理肌肉筋骨,久而久之,肯定會有一定的幫助。
但是這話不好說啊。
他只能很嚴肅地說道,“什么補課?哪有補課?這么多年了,你有沒有努力認真練功,功力有沒有見漲?不要睜著眼睛亂說,一分耕耘一分收獲,功力不會騙人。”
周亞麗見他滿臉認真的樣子,一時間也被唬住,再想想姜甜甜和姜麗麗平時面對工作和學習時、認真努力的樣子,也就當了真。
她便低著頭嘟囔著說道,“好嘛,最多以后我多練一個小時。”
旁邊客廳里,周正東和趙婉茹正在吃早餐,看見女兒這副模樣,趙婉茹忍不住說道,“我算是看明白了,你這女兒只有她表弟才治得住,別人都差了點。”
這個別人,包括他們兩口子、依附于周家的幾家家生子的族老、趙家的長輩、學校的老師、公司的高管等等。
反正沒人能鎮得住她。
像今天這副模樣,也就只有在陳凡面前才會看得到。
陳凡見她被自己唬住,也果斷見好就收。
先一起吃了早餐,隨后和往常一樣,給兩匹馬套好馬鞍,與周亞麗一人一騎,踏著白雪出去遛彎,姜麗麗則和周正東、趙婉茹,還有小家伙一起留在家里。
在美國的時候,周正東和趙婉茹都有忙不完的工作,這次難得清閑下來,竟然還上了癮,變得連門都不愛出了,就和家里的小動物一起玩。
路過熊貓園的時候,陳凡摸了摸滾滾的大頭,稍作安撫,便打馬遠去。周亞麗本來還想跟著擼一把,看見他竟然先跑,也趕緊抖一抖韁繩,“沖鴨。”
兩匹馬在大堤上小跑著,帶起點點雪花,不一會兒便到了南湖公社的東渡船碼頭。
與碼頭隔著河堤的一片地方,就是剛剛完成第一期全部工程的盧家灣工業園。
這個工業園最初的構想,來自于南湖公社的領導班子,他們與楊書記幾人商議、然后楊書記又征求過陳凡的意見之后,才有了工業園的規劃藍圖。
只不過為了喝到“會議”的頭啖湯,他們一邊調撥物資做準備,一邊壓著消息不發,工地也沒有正式開工。
等“會議”結束第二天,南湖公社便堂而皇之地宣布響應會議精神,解放思想、實事求是,停止斗爭、發展經濟。
緊接著,大批的建筑物料和建筑隊進場,在短時間內,就建起好幾座廠房。
不過去年過完年之后,陳凡就急匆匆地離開,然后一整年都沒有回來。
再回來時,首要任務也是結婚,之后又東游西蕩,提前給老熟人拜年。
直到今天,才有空過來看一看。
盡管已經是臘月二十八,明天就是除夕,工業園里依然是熱火朝天。
一間間廠房里機器轟鳴的聲音,在大堤上都能聽得清清楚楚。不時一輛輛裝載著貨物的貨車進進出出,進去的是原材料,出來的都是包裝好的成品。
周亞麗驅馬與他并行,眼里閃過幾分驚訝,“這里的生意不錯呀,而且從那些裝卸工人就能看出來,動作麻利,代表斗志很高,輕拿輕放,代表責任心很重,這樣的工人,在美國可以算是優質工人了。”
陳凡笑了笑,說道,“在這里也是優質工人。”
周亞麗轉頭看著他,好奇地問道,“你們是怎么培訓他們的?”
她說著搖搖頭,“我可不信這個培訓方案是盧家灣自己弄出來的,肯定是出自你的手筆。”
陳凡搖頭笑道,“那你可猜錯了,這些工人的培訓,跟我可沒有關系,都是他們自己安排的。
非要說跟我有關系的,那就是我只提點了他們兩個。一個是要重視新員工的培訓工作,另一個,是培訓要從技術和管理兩個層面去抓。
除此之外,我可沒說過其他任何東西。”
說完轉頭看著她,“你可別忘了,再好的方案也需要好的執行,而我已經有一年沒有回盧家灣,直到這次,才和你們一起回來。”
周亞麗一聽,就更不明白了,“那他們是怎么做到的呢?”
隨即看向工業園,“如果我們能把這一套復制到深圳,也打造一套這樣的培訓體系,深圳工業園的工作效率一定能得到很大的提升。”
陳凡搖搖頭,哈哈笑道,“你想太多了,其實他們除了技能培訓和背誦廠規,就再沒有其他任何特殊的地方。”
頓了一下,不等周亞麗追問,他便直接揭開謎底,“他們之所以這么努力,還有這么高的責任心,無非是以前窮怕了,而現在的工作又跟集體綁定,知道工廠越好、自己的收入就越高,才會有現在的表現。”
周亞麗皺著眉頭想了想,問道,“這就是你昨天跟老爸聊的集體企業?企業的發展跟集體綁定,收益也由集體共享?”
她臉上的五官皺成一團,“這個東西,咱們沒法學啊。”
總不能把周家的產業送出去,給所有員工吧?
那不是成了冤大頭?
陳凡笑著搖了搖頭,“你現在完全沒必要去想這些事,等到哪天,周家的公司、我們的公司,都成了非常龐大的集團公司,并陷入增長瓶頸的時候,你再考慮這些問題也不遲。”
說完一拉韁繩,小母馬便往坡下走去,“來吧,看看里面做得怎么樣。”
周亞麗是個很容易被開解的人,剛才還愁眉苦臉,轉眼間就將這個問題拋到腦后,一抖韁繩,迅速跟上。
兩人剛下坡,還沒等進廠區大門,葉樹寶就邁著大步迎了上來。
他還咧著嘴大聲笑道,“陳老師今天沒在隊里遛彎,跑這里視察工作來啦。”
陳凡翻身下馬,將韁繩甩到馬背上,讓小母馬自己去玩,隨后接過葉樹寶遞來的煙,笑道,“隊里都遛完了,沒什么好看的,就到鎮上來看看。”
葉樹寶對著周亞麗笑著點點頭,轉身說道,“隊里就那么點東西,尤其是冬天的時候,樹葉子都掉光了,要不是這幾天下了點雪,還能看看雪景,別的能有什么好看的?”
他指著工業園里面笑道,“我這里才好看呢。原材料嘩啦啦的進,產品一車一車的往外拉,這一進一出可都是白花花的‘銀子’,”
說著轉頭看著陳凡,抿了抿嘴,“以前是真不知道,搞工業竟然這么掙錢。那時候過了多少苦日子啊,現在好了,咱們辦起了集體企業,自己發財不說,還帶著周圍的兄弟生產隊一起過上好日子。”
話音落下,他拍了拍陳凡的胳膊,笑道,“這一切的改變,都是從你的家庭養殖場、熟食作坊開始的,你可是我們的大功臣。”
隨后又指了指園區,“你早就應該過來看看。看看我們這里的多么的紅火。而且這些還只是開始,我們還要一步一步、做大做強,讓全國人民看看,除了華西村,還有盧家灣。”
他說得起勁,陳凡也不插話,只是跟著點頭。
好不容易等他激動的勁頭過去,陳凡才笑著說道,“挺好、挺好,只不過,……”
他轉過頭,意味深長地看著葉樹寶,笑道,“我怎么聽著火車跑太快,好像要脫軌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