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看著也不像是龍體抱恙的樣子啊。
謝宴辭眉梢微挑, 不咸不淡地瞥了他一眼:“國舅爺有意見?”
周子禮原也是隨口一提,他微微笑了笑:“微臣不敢。”
謝宴辭也不在意他的想法,道:“朕已經打算晉驃騎大將軍的夫人為二品誥命夫人,驃騎大將軍除任一品將軍一職外,兼太傅一職。”
周子禮點了點頭:“驃騎大將軍與夫人鎮守邊關多年, 于社稷有功, 微臣以為此舉甚妥。”
周子禮與鄭書言是好友, 鄭書言與妻子董氏在邊關鎮守多年, 此番受封, 能以安社稷。
除此之外, 今日周子禮過來還有一事稟報, 他道:“陛下有所不知, 近日丞相府蠢蠢欲動。”
在鄭姝凝未入宮之前, 丞相府在京城的威望要比定國侯府略勝一籌, 隨著鄭姝凝被立為皇后, 定國侯被晉升為國丈,鄭六公子與宣城公主結兩姓之好, 定國侯府威望直逼開國公府,又是世族, 自然比丞相府更勝一籌, 所以丞相府急了。
謝宴辭面色不變:“你查到什么了?”
“昨日下午去茶樓,微臣碰到了楚丞相跟賢太妃娘家的侄子, 微臣一時好奇, 就跟過去聽了聽, 對于陛下處置江州楚家,楚丞相隱有不滿。”
“不過其中不乏有丞相府楚姑娘在其中拾掇的緣故。”
丞相府能有今日的地位是得先帝寵幸,江州城富饒,作為旁支,江州楚家每年也提供了不少東西給楚丞相府,現在江州楚家被處置,丞相府便得不到那么多好處。
楚丞相府只有一個嫡姑娘,現在帝王這邊沒有戲,楚丞相便將目光放到了賢太妃的皇子身上,是先帝第七子,當今賢王謝宴明。
周子禮聽楚丞相話里的意思,他的女兒對賢王還很滿意,賢王顯然是允諾了他們什么。
帝王面容平靜,聲音淺淡道:“讓暗衛盯緊些。”
周子禮拱了拱手,等他隨李公公出養心殿,他試探地問:“陛下他是真的龍體違和還是?”
周子禮覺得帝王貌似沒有哪里不適,但他又擔心帝王是瞞著不說。
李公公樂呵呵地笑道:“回國舅爺,因皇后娘娘有孕,半個月前,太后娘娘擔心,讓陛下去睡書房。”
“這不,陛下就龍體抱恙了。”
周子禮瞬間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啞然失笑道:“子禮知道了,李公公留步。”
難怪帝王能抱的美人歸,這他們還真學不會,以后還得跟帝王多請教。
李公公躬了躬身:“國舅爺慢走。”
月上梢頭,寢殿內的燭火輕輕地染著,朦朧的光暈之下,姑娘正低頭繡著什么,瞅著溫柔的如同一幅畫。
謝宴辭心尖一軟,抬步走了過去,問:“你們娘娘晚膳用了什么?”
香兒朝他福了福身,低聲道:“娘娘晚上胃口不是很好,只用了一碗蓮子粥跟幾個蝦餃。”
鄭姝凝本來就很瘦,懷孕之后胃口也不是很好。
帝王蹙了蹙眉,在姑娘身邊坐了下來:“怎么只吃這么一點?”
鄭姝凝軟聲嘟噥一句:“臣妾是真得吃不下了。”
謝宴辭吩咐一聲:“那呈些糕點上來。”
香兒連忙應:“奴婢遵命。”
看來還是得陛下出馬。
喂著鄭姝凝用了些糕點,帝后才歇下。
許是因為晚上天色涼,歇息的時候,姑娘一個勁的往帝王懷里鉆,帝王輕摟著她,體內很是燥熱,額頭也出了些汗。
這一晚,帝王都沒怎么睡好,他早上起身的時候,姑娘也隱隱有醒來的跡象,他輕輕拍了拍姑娘的背,溫聲安撫道:“卿卿繼續睡吧。”
一到養心殿,帝王馬上恢復生人勿近的模樣,嗓音淡淡:“給朕打一桶涼水過來。”
李公公頓了一下,這都已經霜降了,怎么還需要涼水。
他們陛下這是想讓皇后娘娘對他心生憐惜還是要敗火。
想了想,李公公覺得他們陛下是想敗火,忙讓人準備一桶涼水。
帝王用冷水沐了個浴,體內的燥熱總算退了下去。
謝宴辭臉龐俊美,姿容慵懶散漫:“走吧。”
李公公不敢直視帝王儀容,低頭道:“是,陛下。”
好巧不巧的,今日早朝定國侯府沒一個人過來,也無人告假,帝王默不作聲地在金鑾椅上坐下。
李公公忙派人去定國侯府打聽情況。
末了,帝王正處理奏章,李公公迎上來,小聲道:“陛下,定國侯府的老太太怕是不好了。”
謝宴辭朱筆一頓,片刻,吩咐道:“你去承乾宮問一下皇后的意思,若是她去,就讓人備轎輦。”
“是,陛下。”李公公得到吩咐,匆匆忙忙地出去,不多時,他又趕了回來:“皇后娘娘說她想去。”
“那備轎輦。”謝宴辭拿起一旁的墨色披風,聲音如玉落珠盤:“讓御醫先去定國侯府。”
與此同時,周子禮的小廝也趕到了私宅,道:“國舅爺,定國侯府的老太太怕是不行了。”
周子禮面色微沉,他擺手讓小廝下去,轉身回了內室,鄭姝悅正在作畫,周子禮叩了叩門。
鄭姝悅溫婉一笑:“國舅爺。”
周子禮緩步過來,聲音微微有幾分沉著,道:“方才小廝來報,你祖母怕是不行了。”
墨水染在了宣紙上面,鄭姝悅擱下狼毫:“回定國侯府吧。”
往日的定國侯府總是一片喧鬧,門庭若市,但今日的定國侯府很是寂靜,連鳥兒嘰嘰喳喳的叫聲都沒有。
在院子外面,周子禮跟鄭姝悅一眼看到了帝王跟鄭姝凝,二人走上前:“陛下,皇后娘娘。”
鄭姝凝一身白色煙紗散花裙,面容清雅柔婉:“長姐,國舅爺。”
“老太太在里面,你們快進去吧。”謝宴辭輕攬著姑娘,道:“朕與皇后就不進去了。”
周子禮跟鄭姝悅點了點頭,依著老太太做的那些事情,帝后能來,已經給足了老太太跟定國侯府的顏面,何況皇后娘娘還懷著孕。
周子禮跟鄭姝悅抬步進去,床榻旁邊站滿了人。
老太太正握著鄭書言的手,氣若游絲,憔悴不堪地道:“我知道書臣的心里一定是對祖母心懷怨怪,祖母自知對不住你。”
鄭姝凝是府中最小的姑娘,鄭書言小時候很是疼愛這個小妹妹,當初他不止一次跟老太太說,就算她不能給鄭姝凝同樣的疼愛,也不能光偏寵沈紫如,偏偏老太太頑固不化,執意偏寵沈紫如,所以鄭書言會去鎮守邊關也有她的原因。
以至于到現在她都沒見到她那玉雪可愛的曾孫女兒,想必不止書言在怪她,他的妻子董氏也在怪她。
對于垂垂老矣的老太太,鄭書言已經無話可說,他沉默地聽著。
老太太說了很多,說到最后,她將目光放在了剛來的周子禮跟鄭姝悅身上:“姝悅,是祖母對不起你,要不是因為祖母一心縱容沈紫如,也不會讓她壞了你的姻緣,祖母這幾日感到非常內疚。”
鄭姝悅面色溫婉端莊,她輕聲道:“祖母還是多保重,這些話日后再說吧。”
老太太知道鄭姝悅還在怪她,她現在就很后悔當初為什么不分青紅皂白的偏袒沈紫如,讓她壞了鄭姝悅的婚事。
她重重地緩了口氣,又將目光放到了周子禮身上,懇求道:“國舅爺,希望你看在老身快要死的份上,能答應老身,將來好好照顧姝悅,千錯萬錯都是老身的錯。”
這原本該是姝悅的如意郎君啊,就是因為她,這門好姻緣硬生生地被拆散了。
周子禮儀態溫潤如玉:“大小姐是子禮的心上人,終其一生,我都會對她好的。”
“好。”老太太目光濕潤:“老身也不需要姝悅替我守孝,你們要是能在一起就早點在一起吧。”
“唉,我也不知道我以前做的都是什么事情,旁人都是期盼自己孫女兒姻緣和和睦睦的,偏偏就我在那犯糊涂,為了一個毫無關系的外孫女兒,竟去逼自己的孫女兒。”
老太太悔恨啊,鄭姝凝是府中最小的孫女兒,按理來說她這個當祖母的最該寵著的就是她,可她不僅對鄭姝凝不好,連她的性命都可以置之不顧,在她當上皇后之后,她還仗著她祖母的身份去逼迫她,給她添堵。
所以如今,她真沒臉見鄭姝凝。
“章氏,老身當年是見你出生高門,擔心你進門之后不將老身放在眼里,才想通過如煙給你們添堵,誰知我兒就只要你一個妻子,老身見如煙一個人可憐,這才認她做養女,想為她許配個好人家,后來她們夫婦去世,紫如被接回定國侯府,老身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很喜歡她,這才導致了后面的一切事情,若時間可以重來,老身想做一個好婆母。”
如煙,原本是個破落人家的女兒,后來合了老太太眼緣,帶回府中,再之后,收為養女。
章氏想到自她嫁到定國侯府發生的所有事情,皆由老太太引起,心里又怎能不介懷,良久道:“老太太還是別想太多了。”
老太太面容蒼老,她環顧下四周,若可以,她還想見一下她的小孫女兒跟曾孫女兒,但肯定是不可能了,她也沒臉開那個口。
申時,老太太闔上了眼。
伺候的丫鬟與嬤嬤都跪了下去。
章氏閉了閉眼:“人之將死,其言也善【1】。”
章氏未出閣的時候是昌王府的掌上明珠,她嫁給定國侯時,是將老太太當成自己的母親去侍奉,可婆母仍百般看她不順眼,她如何也就罷了,可孩子無辜,所以章氏不能代替自己的孩子原諒老太太。
定國侯聽懂了她話里的意思,緘默不語。
定國侯府上面烏云密布,不多時,便刮起了大風,樹枝搖曳。
這日,定國侯府老太太過世。
月光熹微,靈堂之外幽深靜謐。
鄭姝凝進去替老太太上完香,才與帝王離開。
馬車上面,帝王將紫色海棠披風輕輕地披在她身上,帶來一陣暖意。
鄭姝凝的頭靠在帝王滾燙的胸口上,嗓音很輕:“其實臣妾在小的時候,也很期盼能夠得到祖母的關心與疼愛。”
但那時候老太太偏袒沈紫如,后來小姝凝也不抱期待了。
帝王眉目盡是憐惜,如蜻蜓點水的般的吻落在了姑娘的眉間,低聲道:“要是朕與卿卿相識于少時,朕便將卿卿帶回東宮養著。”
作者有話說:
寶子們,我來了,下一章到文案,本章發100個紅包。
下一章明天下午3點不見不散。
【1】:出自《論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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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帝王跪起了搓衣板。”(文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