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林院內(nèi)。
蘇澤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發(fā)呆。
自己那封《請罷早朝疏》已經(jīng)送到內(nèi)閣一天了,【手提式大明朝廷】沒有一點動靜。
你這個金手指到底行不行啊?
第一次模擬的情況,才是正常的情況吧?
一個翰林庶吉士要朝廷罷早朝,不被罰俸才有鬼吧?
想到這里,蘇澤又抓了抓頭發(fā)。
就在這個時候,公房又熱鬧起來,庶吉士們都紛紛起身,不等門外小吏唱官,蘇澤就知道這是翰林學(xué)士殷士儋來翰林院了。
殷士儋是掌院學(xué)士,也就是翰林院的一把手,但是翰林學(xué)士的主要工作是幫著皇帝起草詔書,給皇帝和太子講學(xué),所以主要辦公地點并不是翰林院。
而翰林學(xué)士可和普通翰林不同,殷士儋還監(jiān)理禮部右侍郎,執(zhí)掌科舉和禮儀。
根據(jù)傳言,今年皇帝就準(zhǔn)備立儲,到時候殷士儋還要再兼詹事府詹事,這就是半只腳已經(jīng)踏進了內(nèi)閣的重臣。
年輕的庶吉士們,見到部門一把手回來辦公,自然要起身相迎。
果不其然,殷士儋踏入公房,蘇澤瞥見了他身后站著一個年輕人。
說是年輕人,其實也不年輕了,能考中進士的至少也要二三十歲了,蘇澤一眼認出,這就是自己這一科的狀元羅萬化。
看到羅萬化站在翰林掌院學(xué)士殷士儋的身后,蘇澤身邊的庶吉士們露出了嫉妒的表情。
蘇澤不由的想起了自己前世入職的部委,那些剛?cè)肼毜男氯耍部傁胫淮箢I(lǐng)導(dǎo)賞識一步登天。
但是看到羅萬化身上的官袍,蘇澤也有些酸了。
和自己這種沒品級的庶吉士不同,狀元直接授官從六品的翰林院修撰,這起點可要比自己這些等待館選才能留任的庶吉士高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不僅僅是狀元,榜眼、探花二人,也封授為“翰林院編修”,正七品官職。
官場上就是一步快步步快,就在同年還在熬資歷準(zhǔn)備轉(zhuǎn)正的時候,三甲都已經(jīng)當(dāng)上官了,也難怪沈一貫這些人嫉妒。
況且今科的三甲本身就不正常,都是隆慶皇帝從會試名次靠后的考生中拔擢的,世人都議論其中有什么黑幕。
當(dāng)然,蘇澤也嫉妒,他嫉妒的不是羅萬化起步高,而是對方是從六品的正品官員,俸祿是自己的好幾倍!
羅萬化也是初入官場,雖然他裝作淡定,但是站在殷士儋身后的時候,依然微微昂起了頭。
更讓人討厭了。
蘇澤當(dāng)然不會和其他職場新人一樣,將心里的想法掛在臉上,只可嘆自己穿越重活兩世,還避免不了這些辦公室政治。
殷士儋是個典型的儒者氣質(zhì)官員,但老先生是山東人,身材高大,中氣十足,讓蘇澤總想起后世《掄語》的梗,怕這位掌院學(xué)士掄起書砸人。
等等,好像這位殷士儋真的打過架,蘇澤記得歷史上他在內(nèi)閣會議上和高拱激烈爭吵,最后還揮拳斗毆,史稱“內(nèi)閣毆斗”。
蘇澤哀嘆一聲,我大明都是一些什么蟲豸在治理國家啊!
殷士儋清了清嗓子說道:
“王家屏。”
一個圓臉的庶吉士拱手站出來。
“于慎行。”
一個比蘇澤還要年輕的庶吉士也拱手出列。
“朱賡。”
又是一個老實巴交的庶吉士出列。
殷士儋滿意的說道:“閣老們看了你們的題本,在內(nèi)閣夸贊了你們,本官是來看看翰林院的年輕俊杰的。”
聽到這里,三人都面露喜色,周圍的庶吉士們都含著嫉妒的眼神看著他們。
蘇澤有些無語,這一幕讓他想起了當(dāng)年剛?cè)肼毜臅r候,幾個同入職的同事因為文章寫得好,被大領(lǐng)導(dǎo)表揚時候的樣子。
只可惜牛馬永遠都是牛馬,那幾頭“牛馬”被調(diào)去了秘書部門,整日苦吟憋著給領(lǐng)導(dǎo)寫材料,官沒升到,頭發(fā)掉了不少,比同期的都要老了十幾歲。
不過殷士儋今天點的三個人,也確實都是人才,三人未來都在萬歷朝入了閣,都是做到仕途頂點的人物。
果然,能走到仕途頂點的人,每一步都必須快人一步。
殷士儋看了一圈,又說道:
“我翰林院是為國儲才之所,諸君繼續(xù)在翰林院研習(xí)經(jīng)義,日后還有這樣的機會。”
這就是典型的領(lǐng)導(dǎo)畫餅了。
蘇澤前世吃了不少這樣的大餅,如今也已經(jīng)快要免疫了。
殷士儋又說了兩句,這就離開了翰林院。
但是“大餅”蘇澤不吃,很多人還是吃的,就在快要午膳的時候,沈一貫又湊了過來。
“子霖兄,你聽說了嗎?”
蘇澤看向沈一貫,這些日子他已經(jīng)成了翰林院的包打聽,不僅僅是翰林院內(nèi)的消息,甚至連一些內(nèi)閣風(fēng)聞都能在他這里聽到。
蘇澤原本只想著干飯,但是也被沈一貫勾起了興趣,他說道:“肩吾兄就不要賣關(guān)子了。”
沈一貫嘿嘿一笑說道:
“這次不僅僅是我們庶吉士,羅大狀元也上了題本。”
蘇澤做出一副傾聽的樣子,這讓沈一貫非常滿足,這也是他為什么總是和蘇澤分享情報的原因。
“聽說徐閣老和張閣老都很欣賞羅大狀元的文章,特別是張閣老還特意要召羅大狀元問話,你猜怎么樣了?”
蘇澤不假思索的說道:
“羅修撰肯定是拒絕了。”
“啊?子霖兄也聽到消息了?”
“不是,蘇某以為,以羅修撰的人品,他不會私謁宰輔的。”
蘇澤暗道,我不是聽到消息,而是從明史上看到的。
羅萬化雖然是隆慶二年的狀元,卻始終沒有入閣,最后也就是主持禮部工作。
隆慶二年這一榜含金量極大,宰相就有多人,羅萬化這么不如意,自然和他的性格有關(guān)。
明史說他“端方有守,不通私謁”,私謁就是私自和官員交往,這樣的人,又怎么會接受張居正的招攬呢?
果不其然,沈一貫說道:
“子霖兄說的沒錯!羅大狀元當(dāng)眾拒絕了張閣老的邀約,還說他是‘翰林詞臣,與內(nèi)廷無交,不該私謁閣老。’”
蘇澤感慨,這狀元郎也是個奇人,別人都上趕著要在閣老面前露臉,他卻不肯去見張居正。
不過可能是羅萬化看不慣徐階張居正這幫清流結(jié)黨,不想摻和上層的斗爭。
自己也是這么想的,我可是二十五歲的庶吉士,舞臺應(yīng)該是在萬歷朝,現(xiàn)在摻和徐高張的政治斗爭干嘛?
可蘇澤剛剛這么想,就聽到門房再次唱道:
“張閣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