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我出現(xiàn),姜博全和姜鵬兩個人對我就極度的輕蔑。再加上曲威對我還算恭敬的態(tài)度,早就讓兩個文物鑒定專家心里不爽了。
無論是態(tài)度還是說話,處處都帶著敵意。
本來我是不想趟這攤渾水,可一聽他們的冷嘲熱諷,纏著我的那團影子肯定不答應(yīng)。兩個人的挑釁,早就把他好勝的脾氣給撩撥起來了。
“王牧烽!別讓我看不起你。”
其實,我也是強壓著心里的火兒,讓影子這句話一拱,我也忍不下去了。
“曲隊!既然兩位專家老師都看不出什么,那我就不怕丟人現(xiàn)眼了。不如我也上手學(xué)習(xí)學(xué)習(xí)。”
語氣雖然和緩,但我這句話說得挺損的,正戳在姜博全和姜鵬的心窩子上。
通過剛才的對話,我聽出來他們兩個人的鑒定結(jié)論應(yīng)該不是十分的肯定,至少是意見不統(tǒng)一。
果然,就在兩個人面色發(fā)寒,想要對我發(fā)火兒的時候,一直保持觀望的政委王建說話了。
“姜館長!咱們先都別急著發(fā)表意見。我們搞刑偵的最重視的就是證據(jù),這確鑿的證據(jù)就需要從正反兩個方面提取和搜集。我們今天把小王請來呢,也不是一定要讓他鑒定出這幾件東西的真假、出處,我們是希望利用他掌握的古玩市場方面的信息,來為我們提供一個方向。”
不愧是政委,搞思想政治工作的。王建的話一說出來,把我和兩個專家的火氣都按住了。還潛移默化地把在場所有人的思維都拉到了一個方向上。
從他的話里,我也聽出警方對這幾件東西的真?zhèn)我脖в泻艽蟮膽岩伞?/p>
王建接著說道:“據(jù)我所知,現(xiàn)在古董文玩市場的亂象日新月異,作假造假的手段也層出不窮。這些信息恐怕姜館長、姜老師兩位專家也不十分了解。相反這恰恰是小王所擅長的領(lǐng)域。那咱們今天就都把各自的真本事都拿出來,取長補短,求同存異,形成一個統(tǒng)一的意見,爭取幫助我們早日破案。”
“對!對!對!老王的話說到點子上了。咱們今天就是要各抒己見,是鼎是鍋、是簋是盆的,反正就是要弄明白。真的,我們就抓小偷;假的,我們就抓騙子。反正都是警察分內(nèi)的事兒。”
曲威也用大白話把意思表達清楚了。
他們兩個人這么一唱一和,倒是把姜博全、姜鵬和我的拉到了一條戰(zhàn)線上了。兩個專家也只好悻悻地坐下,不得不竭盡所能了。
“好了!那咱們就正式進入正題。”
說完,曲威伸手就要拉開桌子上的白布。一邊的羅駱忙不迭地迅速起身,先一步把布拉開了。
果然,白布下面蓋著的正是一鼎二簋,三件青綠色的銅器。高矮差不多,都是在三十公分上下,兩只簋的直徑有四十多公分,那只鼎有三十公分的樣子。
我還是第一次近距離看到這么大體量的青銅器。
提到青銅器,鑒古界的人首先想到的就是河南、陜西、安徽、河北、湖北,這些文物大省,在東北地區(qū)青銅器幾乎連影子都見不到。偶爾出現(xiàn)幾枚戰(zhàn)漢時期的貨幣那都挺稀罕,一下子出了三件大個兒的青銅器,稍有點兒鑒古知識的人都知道,那是做夢都編不出的胡扯故事。
“不久前,我們抓到了一個酒駕肇事逃逸的人。在偵辦過程中,無意中在嫌犯的家里起獲了這三件東西。”
曲威主要是對我說的,三件東西能出現(xiàn)在這里,那姜博全和姜鵬兩個人早就上手看過了。
“姜館長和姜鵬研究員共同鑒定了,但兩位專家的結(jié)論有些不統(tǒng)一。”
看都沒看曲威一眼,我只是敷衍地點了點頭。因為我的兩只眼睛正仔細地掃描著面前的三件青銅器。第一眼看上去感覺造型挺周正,線條也還規(guī)矩。
從型制和紋飾上很容易判斷出,兩只簋型制基本相同,應(yīng)該是同一個墓葬出土的。是商代中早期的器物,周身布滿乳釘,三只獸耳等距分布。
那只鼎為立耳,鼓腹下垂,柱足。近口沿處有一周夔鳳紋,兩兩相對,腹飾勾連雷紋。典型的西周早期風格。
以我的眼力和經(jīng)驗,從器型、紋飾上判斷,東西符合商周時代特征。但鑒古不是一眼活,尤其是這種時代久遠,經(jīng)歷過數(shù)千年水蝕土沁,本身包含巨量信息的青銅器,肯定不能單純地以器型和紋飾來斷定真?zhèn)巍?/p>
“曲隊!我能上手看看嗎?”
“沒問題。”
說完,曲威把面前的一副白手套遞給了我。
我一邊戴手套,心里一邊暗笑:“不就看個銅器嘛!哪至于這么興師動眾的。”
其實,在鑒古行當里,除了鑒定書畫、絲綢類器物需要戴手套,避免物件損傷。其他類型的東西一般都是不用戴手套的,尤其是瓷器,戴了有時反倒容易脫手。
當然,青銅器剛出土的時候也需要戴手套,避免化學(xué)元素污染器物。可眼前這三樣?xùn)|西,就算真是商周的也沒必要戴手套了。能擺到這張桌子上,就說明摸過的人沒一百也得五十了。臉上的油、手上的汗,甚至是口水都不知道沾上多少了,現(xiàn)在還戴手套多半就是為了裝相。
戴好手套,我先是兩只手逐一地把三件兒東西端起來試了試重量,確定手頭上的感覺沒問題。
青銅器經(jīng)過千年以上的水蝕土沁,銅和其他金屬元素必然會流失一部分,實際的重量比看上去要輕,這就是所謂的失銅。
我又仔細地查看鑄造方法、表面紋飾,以及銹蝕,希望能從中找到一點兒線索。
“不用看了,這些鑒定步驟看不出任何毛病。”
姜鵬冷不丁地插了一句嘴,語氣相當傲慢。
我抬頭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說道:“姜老師!您看過了,可我這是第一次看,能不仔細點兒嘛!就算是看不明白,也要裝裝樣子啊!不然曲隊還不得把我抓起來關(guān)幾天啊!”
半調(diào)侃、半認真的話,把姜鵬懟得一聲沒出。倒是讓曲威、王建忍俊不已,就是那個死人臉的羅駱,也抽了抽嘴角。
重新把注意力轉(zhuǎn)回到三件銅器上。
“這么看三件青銅器都應(yīng)該是真的啊!”
我心里有了這個結(jié)論,但不知道為什么,直覺告訴我這里面肯定有不對的地方。
帶著這個疑慮,當我再把雙眼聚焦到三件青銅器上,眼前緩緩升成了一團青綠色的迷霧。
“怎么又出現(xiàn)幻象了?真不該這個時候出來。”
我心里一緊,擔心起自己怪異的行為引起其他人注意。可這種擔心也是一瞬間的,因為在我一眨眼的功夫,眼前的那團迷霧已經(jīng)出現(xiàn)幻象了。
在鑒古過程中眼前出現(xiàn)幻象,多半是在我的注意力高度集中的情況下才會出現(xiàn)。只要這種幻象出現(xiàn),那我基本上就進入了一種冥想狀態(tài),接收不到外界的任何信息。
每當這個時候,影子一定會現(xiàn)身,并和我進行一番爭論。
而現(xiàn)在,當著兩個專家、三個刑警的面,我內(nèi)心暗自祈愿,“鬼魅的影子你不要現(xiàn)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