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州邊關哨卡。
數十輛浩浩蕩蕩的糧草抵達關卡便立刻被營兵攔住去路。
“軍爺,這是王家的生意。”
為首的糧商滿臉堆笑的湊過去,他說話之間順勢右手拉住了那個營兵守備,袖袍里藏著的五十兩白銀就那么絲滑的遞了過去。
“王家?哪個王家?”
守備不動聲色的將銀兩放入懷中鎧甲內。
“江州瀧昌的王家?!睘槭椎闹心昙Z商笑著說道,就以他多年的經驗而言,江州瀧昌王家的名望還是極為好用的,只不過這次卻明顯沒有那么順利。
那守備看了幾眼滿滿的糧車,他冷笑一聲:“江州瀧昌?就算是王家,有些規矩也不能破,你們打算把這些糧賣給誰?可有文書?”
文書?
為首糧商聽聞后就是一怔,什么時候賣糧還要文書了?
守備見狀就知曉又是一個不懂規矩就往里闖的。
他輕蔑的說道:“早就說不要讓什么人都摻和進來..”
見此。
糧商很是上道的又拿出五十兩白銀,他臉色亦是堆滿笑容:“軍爺...”
守備見狀滿意的點頭:“記住,你們的糧草只能賣給川州當地的那幾位,若是私下亂賣,壞了行情,只怕就算是江州瀧昌王家也保不住你們的性命?!?/p>
說話之間,他就揮手讓人放行。
只是輛車路過的時候,守備下意識的多看了幾眼坐在第三輛車的一名刀客。
以他的感覺此人有些不簡單。
不過那又如何,如今的大奉不簡單的人還少?
糧車之上。
歸海一刀眉頭微皺的看向萬三千:“那守備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壞了行情?”
“難道說還不許人賣的便宜?”
萬三千見狀一副過來人的模樣:“還能是什么,無非就是官商勾結罷了,此前川州有消息傳來,似是有饑荒發生,只是看這模樣,饑荒是假,人為的哄抬糧價方才是可能的,又或者饑荒是真的,只是原本沒有那么夸張,可在各方勢力都摻和一手的情況下,糧食價格節節攀升,饑荒自然就出現了。”
“此前我從江州離開的時候,那王家大少可是說了,走這么一趟,最少也能賺千兩白銀,這是什么概念?也就是說我們進價一斤十文錢的糧食,要在川州賣三十文才行,嗯?也不對,還要算去沿途賄賂的,那就是得賣四十文?”
萬三千做生意最擅長的就是投其所好,聯絡人脈,因而他雖只是抵達江州短短十日的時間,可卻已經用海量的銀兩打造了一個完善的關系網,此次的生意就是從這個關系網中找出來的,并且此次不過是小打小鬧的探路而已。
若是探路順利,那么日后王家的糧食都是歸他萬三千一人經營。
以他的手腕。
最多兩三次就能把王家的底摸清,到時候就能以王家為跳板,迅速打探清楚江州世家的內部情況,陛下的任務也就算是初步完成了。
歸海一刀皺著眉頭。
萬三千見狀就搖頭說道:“這才哪跟哪啊,雨督主此前傳來消息說憐生教打算在川州府城散播瘟疫,如果瘟疫真出現,那時候才是真亂的時候啊?!?/p>
“現在不過只是假饑荒,這些守備、縣令、地方官員、世家,乃至江州的世家都摻和進來賺取銀兩,若是到時候出了真饑荒,只怕這些人只會更加瘋狂?!?/p>
“與其想這些,不如先將情報匯報回去吧?!?/p>
“我們這些跑腿的人,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p>
...........
距離川州府城數十里外的一處村落。
張二叔眉頭微皺的看向前方村落的那個黑瘦道人,他早在前日就查探到憐生教有意在川州散播瘟疫,更是順著脈絡找到了憐生教的一個道人,只是沒想到這個道人東繞西繞,最終卻是落腳這么一個普通的村落,莫非這道人也只是憐生教的普通教眾?不應該啊,這位可是能夠參與到此次盛宴的人!
相較于萬三千初入川州還有些看不明白局面。
張二叔卻是早就看明白川州這次的饑荒是什么情況,川州作為大奉產糧大州哪來的什么饑荒,真正的原因是,憐生教締造出了一尊青女旱魃,導致川州南部有小型的旱災發生,而后就是憐生教道士趁機宣揚旱災將至、憐生降世之類的說法。
因而造成了小范圍的哄搶糧食。
到這一步其實川州還沒鬧出什么饑荒,可在隨后就是各地的官吏、鄉紳、豪強都參與進來哄抬糧價,再加上川州南部的旱災的確愈發嚴重,各個村落又有瘟疫的消息傳來,因而導致饑荒的出現,不是沒糧,而是沒人賣糧!
外來的糧食大多也都被當地的官吏、鄉紳、豪強所壟斷。
市面上的糧草愈發少,自然也就是有些饑荒的感覺。
所謂的饑荒說到底,也不過是貪官污吏、士紳商賈聯合組成的一場盛宴而已。
此次張二叔所跟的這個道士,就是有資格參與盛宴的一位。
他已經連續走了數個縣城,每次都跟當地的鄉紳見過面,所談論的自是接下來的謀劃,憐生教需要一場禍亂,鄉紳官吏需要一場暴富,這就是他們聯合的原因。
至于說日后會死多少人?根本不在他們的計劃之中。
甚至對于這些鄉紳官吏而言,他們也不怕上面問責,因為上面比他們看的更加明顯,事情鬧到最后,必然是憐生教出面背這口鍋,他們不過只是無力阻止或是失察而已,哪怕鬧到帝都那邊又能如何,無能的罪名最多也就是降職罷了。
唰唰唰!
那道人眨眼之間就朝著村落里面竄去。
張二叔見狀亦是不再亂想,他身形靈動的跟了上去,而后一路抵達村落的祠堂,走到這里的時候,心細如發的張二叔瞬間發現一個問題。
那就是為何這個村落會如此安靜?。。?/p>
但凡正常的村落,在這個時候都應當是有些吵鬧的。
可剛才一路走來,卻是未曾聽到任何聲音,就連狗叫聲都沒有?。。?/p>
甚至沒有絲毫的人味!
嘎吱。
遠處祠堂的門敞開。
張二叔順勢看了過去,只是一眼,他就愣在原地。
只因那祠堂里面赫然是堆積著一具具干瘦的尸體,遠遠望去就好似一座小山,而在這座小山下方則是一座巨大的火爐,那火也不知用什么點燃,顏色幽藍。
如此畫面極為詭異。
“啊....”
極為輕微的呢喃聲傳來。
張二叔瞬間毛骨悚然,這些骨瘦如柴的尸體竟根本不是尸體,而是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