獻(xiàn)祭成神 第30章血脈記憶

西安回民街的喧囂撲面而來，烤肉串的煙氣與游客的嘈雜聲交織在一起。陸昭跟在蘇夜身后，右手插在口袋里緊握那枚存儲卡。自從昨晚列車上的襲擊后，他的右手符文就一直處于半激活狀態(tài)，皮膚下的黑金色紋路清晰可見。

“老米家就在前面拐角?！疤K夜壓低聲音說，她今天換了身便裝，戴著一頂鴨舌帽遮住面容，“秦若雪沒跟來吧？“

陸昭回頭看了眼擁擠的人群：“她說去弄些裝備，兩小時后在鐘樓碰面?！八ｎD了一下，“你真的有辦法控制這個？“他舉起右手，符文在陽光下泛著金屬光澤。

蘇夜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驚人：“別動。“

她將陸昭的手按在旁邊一家金銀店的門框上。令人驚訝的是，門框上的銅質(zhì)花紋竟微微發(fā)亮，與符文產(chǎn)生共鳴。蘇夜仔細(xì)觀察著這一現(xiàn)象，眉頭越皺越緊。

“比我想象的進(jìn)展更快。“她松開手，“你已經(jīng)開始'同化'普通金屬了。再這樣下去，三天內(nèi)就會進(jìn)入第三階段?！?/p>

“什么第三階段？“

“青銅為皮，白銀為骨，黃金為血?！疤K夜念咒語般說道，“守門人力量覺醒的三個階段。你父親花了二十年才到第二階段，而你...“她意味深長地看了陸昭一眼，“只用了五天?！?/p>

陸昭想追問，卻被蘇夜拉進(jìn)一條狹窄的岔路。兩側(cè)是高聳的磚墻，陽光幾乎照不進(jìn)來。走到盡頭，出現(xiàn)一家不起眼的小店，門楣上掛著“老米家古董“的木牌，落滿灰塵。

蘇夜有節(jié)奏地敲了七下門，三長兩短再兩長。門吱呀一聲開了一條縫，一只渾濁的眼睛從門縫里打量著他們。

“日落西山。“門內(nèi)傳來沙啞的聲音。

“月照東墻?！疤K夜對答。

門開了。里面是個堆滿雜物的昏暗店鋪，各種真假難辨的古董凌亂地擺放著。柜臺后站著個干瘦老頭，臉上的皺紋深得能夾死蒼蠅，右手只有三根手指。

“米叔，緊急情況?！疤K夜亮出掛在脖子上的青銅牌，“需要配'鎖龍方'。“

老頭米叔的目光落在陸昭身上，渾濁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陸明遠(yuǎn)的種？“他咧嘴一笑，露出幾顆金牙，“長得真像，連手上的'種子'都一模一樣?！?/p>

陸昭渾身緊繃：“你認(rèn)識我父親？“

“何止認(rèn)識?！懊资遛D(zhuǎn)身走向里屋，“進(jìn)來吧，孩子。有些事該讓你知道了。“

里屋比外面整潔許多，中央擺著一張青銅材質(zhì)的方桌，桌面刻滿復(fù)雜的符文。米叔從博古架深處取出一個黑漆木盒，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

“守?zé)羧顺闪⒁磺陌倌?，為的就是守護(hù)像你這樣的血脈?！懊资宕蜷_木盒，里面是一本皮質(zhì)封面的古書，“《守門人譜系》，記錄了所有已知的守門人后裔?！?/p>

他翻到最后一頁，陸昭看到了父親和自己的名字。陸明遠(yuǎn)的名字旁邊標(biāo)注著“純血，種子顯性“，而陸昭的名字下方則寫著一段讓他血液凝固的文字：

“林晚秋以命為祭，封印其子體內(nèi)種子。然血脈終將覺醒，若不及早引導(dǎo)，恐重蹈虢石父覆轍?！?/p>

“我母親...是自殺的？“陸昭聲音發(fā)顫。

米叔和蘇夜交換了一個眼神。蘇夜輕輕按住陸昭的肩膀：“不是自殺，是犧牲。最純凈的守門人血脈可以用生命暫時封印'種子'。你母親是為了給你正常成長的童年。“

陸昭的右手突然劇痛，符文完全顯現(xiàn)，黑金色的紋路如同活物般蠕動。桌上的青銅方桌與之呼應(yīng)，發(fā)出低沉的共鳴聲。書架上的金屬物品開始輕微震顫。

“控制呼吸！“米叔迅速從木盒下層取出一個小瓶，倒出幾粒銀色藥丸，“吃下去，能暫時穩(wěn)定。“

藥丸入口即化，帶著金屬的腥甜。幾分鐘后，右手的疼痛減輕，但符文仍然清晰可見。

“沒用的，鎖龍方只能延緩?！懊资鍝u頭嘆氣，“他需要真正的'喂食'儀式。“

“現(xiàn)在做？“蘇夜問。

米叔點(diǎn)頭，走向墻角的一個大木箱：“時間剛好。月相合適，而且...“他意味深長地看了陸昭一眼，“'種子'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

木箱打開，里面是一套青銅制成的器具：碗、刀、針和各種形狀古怪的工具，全都刻著與陸昭手上相似的符文。米叔將它們一一取出擺在青銅桌上，最后拿出一個小布袋，倒出十幾塊顏色各異的金屬塊。

“選一個?！懊资逭f，“種子會告訴你需要什么?！?/p>

陸昭盯著那些金屬塊，突然感到右手傳來強(qiáng)烈的牽引感。他不受控制地伸手拿起一塊暗紅色的銅錠，上面布滿了綠色銹跡。

“赤銅摻朱砂，果然。“米叔點(diǎn)點(diǎn)頭，“躺上去。“

他指了指青銅桌。陸昭這才發(fā)現(xiàn)桌面其實(shí)是個可開合的容器，內(nèi)部凹陷形成一個人形輪廓。當(dāng)他躺進(jìn)去時，輪廓與他的身體完美契合，尤其是右手位置有個特殊的凹槽。

“第一次喂食會有些...激烈?！懊资鍖⒛菈K赤銅放在陸昭右手上方，“記住，疼痛是種子在與你對話。聆聽它，而不是抗拒?！?/p>

蘇夜固定住陸昭的左臂：“別動，無論如何都不要把手抽出來?！?/p>

米叔開始用一種古老的語言吟誦，語速越來越快。隨著咒文進(jìn)行，桌上的符文逐一亮起，最終形成一個完整的光網(wǎng)將陸昭籠罩。當(dāng)最后一個音節(jié)落下，米叔將赤銅猛地按在陸昭右手符文上。

劇痛。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劇烈的疼痛。陸昭張大嘴卻發(fā)不出聲音，眼前閃過無數(shù)陌生畫面——

戴著青銅面具的祭司在月光下起舞...鮮血流入巨大的鼎中...一個三眼巨人從鼎中升起...十二個身穿星紋長袍的人跪拜在地...

畫面突然轉(zhuǎn)換。他看到了年輕的父親站在羊角村神廟里，手中捧著一面青銅鏡；母親被鎖在某個地下室里，手腕上插著銀針；一個戴金絲眼鏡的男人（姜世襄？）正在翻閱一本與桌上極為相似的古籍...

“呼吸！陸昭，呼吸！“蘇夜的聲音從很遠(yuǎn)的地方傳來。

疼痛漸漸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奇異的充實(shí)感。陸昭看向自己的右手，符文已經(jīng)變成了暗紅色，紋路更加復(fù)雜精細(xì)。更神奇的是，他感覺自己能“感知“到周圍三米內(nèi)所有金屬物品的存在，甚至能模糊地“看“到它們的形狀和成分。

“成功了?！懊资宀亮瞬令~頭的汗，“第一階段完成。現(xiàn)在種子暫時穩(wěn)定，至少48小時內(nèi)不會暴走?！?/p>

陸昭從青銅桌上爬起來，感到全身輕飄飄的，卻又充滿力量。他試著集中注意力在桌上的銅碗上，想象它移動。令他驚訝的是，銅碗真的顫抖了一下，雖然沒能浮起來。

“控制力不錯?！懊资遒澰S地點(diǎn)頭，“你父親第一次喂食后花了三天才能做到這點(diǎn)。“

“我父親...他真的是自愿留在守?zé)羧四抢锏膯幔俊瓣懻阎币暶资宓难劬Α?/p>

房間里突然安靜下來。米叔看向蘇夜，后者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頭。

“事情很復(fù)雜?！懊资鍑@了口氣，從書架暗格中取出一個水晶球，“這是記憶水晶，記錄了五年前的真相?？粗埃惚仨氈馈行┻x擇看似自愿，實(shí)則別無選擇。“

水晶球被放在青銅桌中央。米叔割破手指，滴了一滴血在上面。血珠被水晶吸收，隨即投射出一段全息影像：

父親陸明遠(yuǎn)站在一個類似實(shí)驗(yàn)室的房間里，周圍是各種青銅儀器。他看起來比陸昭記憶中蒼老許多，正對著一個穿黑袍的人說話：

“必須有人留下來維持封印。姜世襄已經(jīng)找到了契約鼎，如果他再得到'眼睛'和'心臟'...“父親的聲音嘶啞，“昭兒體內(nèi)的種子是最后的保險。如果我失敗了，至少他還有機(jī)會?！?/p>

黑袍人遞給父親一個小瓶：“喝下這個，封印能維持五年。五年后，種子會自動覺醒，指引他找到這里?！?/p>

父親毫不猶豫地喝下瓶中藥液，隨即痛苦地跪倒在地。黑袍人拿出一枚青銅釘，對準(zhǔn)父親的后頸...

影像突然中斷。陸昭渾身發(fā)抖，既因?yàn)閼嵟惨驗(yàn)榭謶郑骸八麄冊趯ξ腋赣H做什么？“

“不是傷害，是保護(hù)?！疤K夜輕聲解釋，“那個黑袍人是守?zé)羧爽F(xiàn)任大祭司。你父親自愿接受'沉睡者'儀式，用自己的身體作為封印媒介，阻止姜世襄打開兩界通道。“

米叔補(bǔ)充道：“問題是，五年期限快到了。如果不在下個月圓之夜前找到并加固封印，你父親會...成為通道的第一個犧牲品?！?/p>

陸昭握緊拳頭，右手的符文微微發(fā)亮：“那就去找他。你們知道地方，對吧？“

“只知道在新疆某處。“米叔搖頭，“具體位置只有大祭司和...“他看向蘇夜。

“和我父親知道？“陸昭猜測。

“不?！疤K夜苦笑，“和你知道。記憶水晶只是觸發(fā)媒介，真正的坐標(biāo)藏在你的血脈里。當(dāng)種子進(jìn)入第二階段時，你會自然看到那個地方。“

就在這時，店鋪前門突然傳來劇烈的撞擊聲，接著是玻璃碎裂的聲響。米叔臉色大變：“有人突破了外圍結(jié)界！“

“血盟會？“蘇夜迅速從腰間抽出一把青銅短劍。

“不，是...“米叔的話被一聲爆炸打斷。

整面墻被一股無形力量撕開，煙塵中走出三個人影——為首的正是秦若雪，她的銀白短劍上滴著某種黑色液體。身后跟著兩個穿星紋長袍的男子，每人手中都拿著一個青銅羅盤。

“觀星閣！“米叔怒吼，“你們竟敢破壞和平協(xié)議！“

秦若雪冷笑：“協(xié)議？守?zé)羧饲艚詈笠晃患冄亻T人五年，這叫和平？“她的目光落在陸昭身上，“陸昭，跟我走。觀星閣才是你真正的盟友?！?/p>

蘇夜擋在陸昭前面：“別信她！觀星閣三千年前就背叛了守門人！“

秦若雪不為所動，舉起一個青銅星盤。星盤上的指針瘋狂旋轉(zhuǎn)，最終指向陸昭的右手：“看到了嗎？星盤認(rèn)出了血脈。跟我們走，我們會幫你找到父親，而不是像守?zé)羧艘粯永媚恪！?/p>

陸昭感到右手符文突然發(fā)燙，與秦若雪的星盤產(chǎn)生共鳴。更奇怪的是，他胸前的口袋也開始發(fā)熱——那里裝著父親留下的銅鏡。兩種感應(yīng)同時作用，讓他頭暈?zāi)垦！?/p>

“別被迷惑！“米叔從柜臺下抽出一把青銅長刀，“觀星閣只想利用你打開'星門'！“

秦若雪不再廢話，銀白短劍直指米叔：“拿下他們！星主需要那個種子！“

兩名星袍男子同時拋出羅盤。羅盤在空中分裂成無數(shù)鋒利碎片，如蜂群般向陸昭等人襲來。米叔揮刀格擋，青銅刀與碎片相撞發(fā)出刺耳的金屬音。

蘇夜拽住陸昭向后門跑去：“走！我來斷后！“

“不行！“陸昭掙脫她的手，“我不會丟下你們！“

右手的灼熱感達(dá)到頂峰。陸昭突然明白了種子想要什么——不是逃避，而是戰(zhàn)斗。他深吸一口氣，主動向符文敞開自己。剎那間，黑金色的光芒從右手爆發(fā)，迅速覆蓋全身，形成一層半透明的青銅色鎧甲。更驚人的是，他的右手延伸出一柄造型古樸的青銅長劍，劍身上刻滿與符文相似的紋路。

秦若雪驚訝地睜大眼睛：“第二階段？不可能！“

陸昭沒有猶豫，揮劍斬向最近的星袍男子。青銅劍與對方的羅盤碎片相撞，爆發(fā)出一圈沖擊波，震碎了店鋪里所有玻璃制品。男子被震退數(shù)步，臉色大變：“這不是普通種子！是...是原初之種！“

秦若雪的表情從驚訝變成了狂喜：“果然！陸明遠(yuǎn)把'眼睛'藏在了兒子體內(nèi)！“她突然改變目標(biāo)，銀白短劍直刺陸昭胸口，“抓住他！星主要活的！“

陸昭本能地舉劍格擋。兩件武器相撞的瞬間，一股奇異的力量從接觸點(diǎn)爆發(fā)。秦若雪的短劍突然亮起刺目的星光，而陸昭的青銅劍則發(fā)出低沉的共鳴。兩股力量相互撕扯，形成一個小型旋風(fēng)將兩人包裹其中。

在風(fēng)暴中心，陸昭驚訝地發(fā)現(xiàn)秦若雪的劍柄上刻著一個熟悉的符號——與父親銅鏡背面的一模一樣！

“你...到底是誰？“陸昭在風(fēng)聲中大喊。

秦若雪的眼神突然變得復(fù)雜：“我是來救你的！觀星閣才是你真正的...“她的話被米叔的怒吼打斷。

“陸昭，低頭！“

陸昭本能地彎腰。一支青銅箭從他頭頂掠過，正中秦若雪的肩膀。她痛呼一聲，銀白短劍脫手。旋風(fēng)瞬間消散，兩名星袍男子迅速架起秦若雪撤退。

“我們還會再見！“秦若雪臨走前喊道，“別相信守?zé)羧?！你父親留給你的銅鏡...看看背面！“

敵人撤退后，陸昭身上的青銅鎧甲漸漸褪去，只留下右手仍然發(fā)亮的符文。他喘著粗氣轉(zhuǎn)向米叔：“她說銅鏡...“

“我知道。“米叔疲憊地靠在墻上，胸口有一道深深的傷口，“你父親確實(shí)留下了一面銅鏡。如果觀星閣已經(jīng)知道...“他看向蘇夜，“必須立刻轉(zhuǎn)移。血盟會肯定也收到了風(fēng)聲?！?/p>

蘇夜點(diǎn)頭，迅速收拾起《守門人譜系》和一些青銅器具：“陸昭，我們得馬上離開西安。新疆那邊有守?zé)羧说陌踩??！?/p>

陸昭看著一片狼藉的店鋪，突然注意到地上有個閃閃發(fā)光的東西——秦若雪掉落的銀白短劍。他鬼使神差地?fù)炱饋恚瑒Ρ系姆柷逦梢姡阂粋€眼睛圖案，瞳孔部分是三個同心圓。

與父親銅鏡背面的標(biāo)記一模一樣。

“走吧?！疤K夜拉起他的手，“天黑前必須出城?！?/p>

陸昭將短劍藏進(jìn)袖中，跟著蘇夜鉆進(jìn)后門的小巷。夕陽西下，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在拐角處，陸昭最后回頭看了一眼老米家破敗的門臉，隱約看到一只金屬烏鴉站在屋檐上，紅寶石般的眼睛閃爍著詭異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