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息北境,阿扎克城附近。
如果將孟煥歸納成喜歡借力打力,以力破巧的代表。
那么霍去病則是大不相同,他喜歡趁勝追擊,屬于趁你病要你命的典型代表。
從東境一路向北,凡是霍去病所經(jīng)過的城鎮(zhèn),幾乎都遭受到了滅頂之災。
主力騎兵先行,見到一座城邦就出其不意,迅速搶占城門,然后順勢拿下。
凡有抵抗者,必是驅(qū)趕其民強攻城池,搞得守軍手足無措,不知道是該射箭還是放任那些亂民入城。
一旦遲疑,便是破綻初顯。
霍大將軍敏銳的洞察力,從來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敢于在他面前露出破綻的敵人。
只要守軍有一丁點遲疑,緊隨其后的仆從軍便會毫不猶豫的跟在這群亂民身后,快速拿下城墻或是城門,自此長驅(qū)直入。
北境的城邦承平已久,霍去病的閃電戰(zhàn)連投石車都沒有用到,就立刻攻陷了這些城邦低矮的城墻。
畢竟這里是安息帝國的北境,大片沙漠覆蓋的土地,能建立一座夯土城池就已經(jīng)殊為不易,大批的石料都用作了房屋的建設,在城墻的筑造上反而用得較少。
唯一麻煩一點的,就是這里的城池大多都是依山而建,復雜的地形極其適合打巷戰(zhàn),城市之內(nèi)遠比城墻更加易守難攻。
(參考當前的ELK、波斯大哥、XLY,除了首府以外,還有很多住宅都是縫縫補補,傳承了幾千年的夯土或石磚老房子。)
為此霍大將軍簡直是要愁白了頭發(fā),這些城邦除卻有那么幾條直達城主府的馳道以外,房屋的建設錯落得相當沒有規(guī)律,各種暗道和小巷層出不窮。
搞得進攻的漢軍一不小心就會被某一處狹窄的小巷射來的暗箭殺傷。
又或者是走著走著,穿過幾個巷弄,等回頭就發(fā)現(xiàn)找不到出去的路,甚至于有些照著高處搜救的光亮摸過去,七拐八繞之后反倒是要再搭進去一路人馬。
這種感覺,簡直就和外地人初來乍到,在重慶跑出租一樣,轉(zhuǎn)眼就迷失了方向。
霍大將軍也是發(fā)了狠心,別管前面是活路還是死路,路太窄就拆房,攻城沒用上的攻城錘和火油,反倒是在占領(lǐng)城市上用了起來。
也不外乎曾經(jīng)笑傲一時的大自由國都怕在這種地區(qū)巷戰(zhàn),換上一個優(yōu)柔寡斷的將軍,這輩子怕不是都拿不下一座城池。
如此反復,閃電戰(zhàn)雖然不再閃電,但是速度也是不慢,就是委屈了選擇跟隨霍去病的那些勛貴子,一個個沒辦法去前線打主戰(zhàn)場,只能在后方慢慢清理余孽,治理城邦。
等征北軍抵達阿扎克城的時候,巴加斯王子早就是聚攏了北境各大貴族,陳列了十萬大軍,準備給霍去病一點顏色看看。
“王子,敵軍勢大,我看敵方軍陣雖然有些凌亂,但是亂中卻有一種陣型的章法,要不還是守城吧,萬一戰(zhàn)敗,必會讓我等雪上加霜啊!”
原先引領(lǐng)著張騫的古雷斯將軍,如今傍上了巴加斯王子這條大腿。
就等哪一天弗拉特斯二世沒了,他也能混上個從龍之功。
他也是整個安息帝國內(nèi)最不愿意見到安息與大漢對上的將軍。
別看安息在中東這一畝三分地里堪稱霸主,可對比起以前見過張騫使團的那些鐵甲和戰(zhàn)馬,他就知道大漢的軍隊遠不是安息人可以比擬的。
只可惜王子終究是有些不服氣,滿臉不在乎的說道:“我知道你想說什么,我也和你一樣,從來都不認為我們安息會是大漢的對手。”
“那您為什么……?”古雷斯錯愕不已,顯然是沒明白王子的用意。
“道理很簡單,打不過是一回事,打不打又是另外一回事,我雖然是安息的王子,可我也是隨著父親上過戰(zhàn)場的人。”
“從小父王就時常告誡我,打架可以輸,但唯獨不能連打都沒打,就畏首畏尾的投降,那樣的人或許能求得一時的安寧,卻換不來一輩子的尊嚴。”
“身為王者,當有王者的氣度與胸襟!”
巴加斯王子說的是慷慨激昂,引得周圍不少阿扎克的王子之臣拍手叫好。
可是古雷斯卻并不認同。
說好聽點是王者風范,那是建立在敵我同等,或者差距不大的的時候。
如果是四五歲的娃娃面對十七八歲的成年人挑戰(zhàn),也要講究什么王者風范的話,那特么就不叫王者,該叫鐵頭娃!
“唉,但愿只是我想多了吧!”
王子心意已決,各位軍中同僚也是士氣高漲,叫囂著要給漢人一點顏色,他也沒有什么話好說,只能祈禱著一切都是自己多想。
“來人,替我通知敵軍,明日正午時分,阿扎克城外,本王子要與他們這些該死的漢人決一死戰(zhàn)!”
“眾位將軍大老遠趕來馳援,本王子感激不盡,今夜且先與我設宴休整一夜,等到明日,再殺一殺那幫漢人的威風!”
頓時阿扎克城中歡呼聲便響徹了一夜。
而接到這封所謂的戰(zhàn)書時,霍去病也是皺緊了眉頭,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
“博德,你看看這封戰(zhàn)書!”霍去病沒好氣的吐槽著:“這些家伙是什么情況?怎么還學人玩約架這一套?”
“什么復古的戰(zhàn)爭藝術(shù)?早在戰(zhàn)國時期,我們就不玩這一套了,這幫人居然還在講究這些?”
不外乎霍大將軍驚訝,雙方約好時間、地點,然后等各自排好軍陣以后再玩那套對攻的戲碼,這玩意自從宋襄公好人沒好報,給楚國干稀碎以后,幾乎就沒人再玩這一套行為藝術(shù)。
大漢的戰(zhàn)爭版本都進化成為了攻其不備、聲東擊西、圍點打援的各種版本,這幫騎駱駝的還在玩約架這一套。
也不怪霍去病哭笑不得。
“大將軍,那我怎么辦?要不……等他們集結(jié)好了再打?”
趙破奴有些猶豫,他雖是匈奴人,卻從沒把自己當過異族,總覺得自己如果對這種老實巴交的弱者還要玩心眼子,多少有些失了大國風范。
畢竟咱們可是泱泱大國,太欺負別人是不是有些違背了所謂的仁義道德?
然而霍去病可不管這些,僅僅只是露了一個看傻子的表情讓趙破奴去自行感悟,隨即立刻開始發(fā)號施令。
“博德、破奴啊,做人不能太死板!”
“人家愿意玩這些路數(shù),那是別人見識淺薄,不知戰(zhàn)爭的殘酷,咱們老祖宗們寫好了兵法,不讓咱們跟著這些二貨們一起犯傻啊?”
“明明能用戰(zhàn)損更低的辦法,卻為了那些勞什子的大國風范故意拿將士們的生命開玩笑,這才是袍澤們的不尊重與褻瀆!”
“可是……”
“沒什么好可是的,別人蠢那是別人的事,我們豈能因他人之蠢而自行降低自己的智商?”
霍去病從來都不覺得自己是什么君子。
兵不厭詐!
如果對敵人用計是一種罪過,他巴不得自己的罪過更深一些,最好所有的敵人全是煞筆,他愿意讓自己讓自己被釘在恥辱柱上,去做一個背負罵名的常勝將軍。
“明日正午,破奴你率軍埋伏在一旁,不要等到他們結(jié)那勞什子軍陣,直接從側(cè)翼沖鋒,給我鑿穿他們的陣型。”
“博德你選精兵五千埋伏于敵軍后軍附近,等到戰(zhàn)事一起,立刻換上安息人的裝束給我去阿扎克城裝作敗軍,騙開城門,將城池收入囊中!”
二人聽著霍去病的安排,不由得有些咂舌稱道。
“大將軍,您這不僅欺負老實人,而且還要那個什么王子往死里整啊!”
“就是,就是!我真不敢想象,等那安息王子兵敗如山倒,想要回城再整大軍之時,突然發(fā)現(xiàn)城池被破奴掏了以后,會是怎樣的心情!”
或許是怕大將軍誤會,又要說他迂腐,路博德還特意補充了一句:“想想都覺得……真特釀的帶勁兒啊!”
“你啊你!”霍去病笑著拍打著路博德的肩頭。
這兩位得力干將,算得上是陛下特意放在他身邊的親信,從小一起在馬背上長大,比他與衛(wèi)青待在一起的時間都要長。
趙破奴跟著他時間久了,軍功累積了不少,多少還有些狂妄自大。
所有一起長大啊的匈奴胡騎中,他最看重的就是路博德。
如果不是他冠軍侯的威名太大,其實霍去病都覺得路博德更應該單獨領(lǐng)一軍,成為孟、衛(wèi)、霍之外的漢武第四將。
真實歷史上的路博德便當?shù)闷鹨痪涫乐麑⒌姆Q號,只不過因為他匈奴人的出身,與趙破奴一樣不被群臣所喜,太史公更是因為路博德與李陵之間的矛盾,認定他為導致李陵兵敗投降匈奴的罪魁禍首,至死未曾給他單列一傳。
細數(shù)一下路博德的功績,河西走廊一戰(zhàn),跟隨霍去病飲馬焉支山,漠北決戰(zhàn)跟隨霍去病封狼居胥、飲馬瀚海。
之后更是多次參與休屠部歸降之戰(zhàn),以及單獨領(lǐng)兵與單于伊稚斜游斗于漠南塞外,基本上做到抵御匈奴于長城之外。
隨后單獨領(lǐng)軍,被敕封為第一任伏波將軍,攻占番禺滅南粵,分置南海、合浦、蒼梧、桂林、交趾等九郡,更是渡海拿下瓊州島,其德與功不比李廣、李陵更加深遠?
可二李有單獨的傳,衛(wèi)霍合并一傳,且在《佞幸列傳》內(nèi)還將衛(wèi)霍編名其中,楊仆爭功敗于朝鮮國,有單獨為其辯解,卻將征伐南越的路博德八字帶過。
有時候也難怪總有覺得太史公編撰《史記》的時候,多少帶了點個人意見進去。
畢竟太史公在《報任安書》里也親自表述過他編撰《史記》的目的:究天人之際,通古今之變,成一家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