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消息,朱棣頓時感覺自己遭了一道晴天霹靂一般:“什……什么!???二哥三哥造反謀逆?”
在此之前,他們一直把朱樉和朱棡算進了未來的規劃里,當然會在陜西、山西一帶安插上暗樁。可直到今天之前,他們都沒有收到來自暗樁的,哪怕一丁點關于造反的情報消息!
因此。
今天見到道衍和尚過來。
他想過可能會是什么不太好的消息,卻從來沒想過是朱樉、朱棡謀反被逮了這么離譜的事!
朱棣感覺自己一顆心臟都哇涼哇涼的。
在他的計劃里,自己的好二哥好三哥當然是要死的,但絕不是現在,好歹得等他用完了再死??!
頓了頓。
他還是不死心地看向道衍和尚問道:“此事可真切?或者說……二哥和三哥造反謀逆的罪名,是否有確鑿證據?”
問完這話,他若有所思地自語道:
“各大藩王目前都算得是擁兵自重,尤其是我們這幾個鎮邊塞王,是否是因為朱允熥和他背后之人忌憚這一點而給他們安上了謀逆之罪?”
“若是如此,我們倒也不是不能操作?!?/p>
“至少我們可以暗中運作,一方面替二哥、三哥辯白,讓朱允熥和他背后那只手,頂著「屠殺親叔」的名義壓力而有所忌憚,另一方面還可以煽動其他藩王的恐慌,讓他們抵制此事,乃至借機起事?”
被他這么一問。
道衍和尚神情微微一凝,輕嘆了一口氣道:“貧僧明白殿下的意思,若此事當真是他借故扣的謀逆之罪就好了!”
見道衍和尚這副神情,朱棣一顆懸著的心再次死了,不敢置信地道:“證據確鑿?怎么會?若本王的二哥和三哥真有實實在在謀反的行動,我們怎會毫無察覺?”
道衍和尚立在胸前的手掌不自覺地握成了拳頭,沉吟了片刻,雙眼微瞇,道:“實實在在謀反的行動,他們的確有,只是這謀反才剛起事,就被朝廷摁下來了!”
朱棣緊蹙起眉頭,愈發有些不太理解了:“剛起事就被摁下來?這從何而說?”
陜西離應天府多遠?山西離應天府又有多遠,這中間,便是情報信息的傳遞都要耗費不少時日。
道衍和尚語氣有些悵然:
“我們還是低估了應天府啊……”
“秦王殿下是在從山西回西安的路上落網的?!?/p>
“至于晉王殿下,則是剛剛集結了他的親衛軍,就立刻被應天府的錦衣衛指揮使帶兵給鎮壓了,其中似乎還有穎國公和宋國公摻和在其中,只是再具體的情報,貧僧的眼線就伸不進去手了?!?/p>
“為何會是這樣的結果,殿下大可想一想?!钡姥芎蜕幸浑p眸子微微閃爍,反給朱棣拋了個問題。
朱棣咬著牙,看著自己手中的茶杯,沉默著思索了片刻,緊接著才驟然抬眸,重重地把手中茶杯往旁邊一放,淌出許多茶葉和茶水。
“我二哥悄悄去了西安,能讓他冒著大風險離開自己所在封地的事只有一件——找我三哥合作,旁的事情可以委托他人,茲事體大,卻只能他自己去一趟。”
“而二哥是在回西安的路上在錦衣衛手上落網的……”
“略略估算這其中的情報傳遞路程、時間,或許……在我二哥離開西安的時候,就被應天府的人給打探到了,并立刻傳回了應天府!”
“通過二哥的行蹤消息,應天府那邊猜到了他們的一途,并立刻做出防范、派出人手平息鎮壓!”
“所以我二哥連西安都還沒來得及回就被拿下了,我三哥也是一出兵就被摁了下來!”
到底是能當永樂大帝的人,道衍和尚的情報雖不太詳盡,但僅憑借這大致的情報碎片,朱棣也大致拼湊出了其中發生的具體情況。
而說到這里。
朱棣的后背,也頓時一陣冰涼,全身上下汗毛豎起!
這只能說明一件事情,應天府那邊的消息之靈通,竟已經到了如此迅雷不及掩耳的地步了?。?!
道衍和尚目光微微一冷:“不錯,只怕陜西、山西兩地早就已經暗中處于那個人的眼皮子底下了,這才三個月的時間,就已經如此手眼通天了,此人的手段布置,比我們想的還要更加可怕!”
朱棣雙手緊緊捏著自己身下椅子的把手,不知不覺間,連指尖、指節都已經開始泛白。
眸子里閃過一絲恐懼:“陜西、山西兩地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了,那本王的北平城……”
這才是最令他毛骨悚然的。
他現在已經完全無法估量那個人的眼睛到底看到了多遠,看到了多洗,亦無法預計那個人的手到底能伸多長!
要是對方眼睛真能和監視陜西、山西兩地一般,看到北平城這邊……他雖然自認十分謹慎、少有破綻,卻也知道自己私底下搞了不少事,總是有可能被對方察覺點什么的。
但凡自己露出了什么破綻。
會是何等后果?
朱棣的話音落下,道衍和尚先喝了口茶,既是讓自己的心神穩一穩,也是給朱棣時間稍微冷靜下來。
片刻后他才緩緩開口道:“貧僧以為,那個人的眼睛目前應該還不至于看到北平這邊?!?/p>
“殿下莫非忘了,自從朱允熥上位之后,我們便對北平城里的人員進出格外防備,就算這條防線不可能防住所有的暗探和眼線,但總能捕捉到一兩個探子,給咱們警個醒吧?到現在為止都還沒有捉到過這樣的眼線和探子,北平這邊……應當暫時無事?!钡姥芎蜕姓Z氣頗為篤定地道。
想到這一點,朱棣也是微微松了一口氣。
道衍和尚則接著道:“還有私宅里的那位呢!陛下以假死脫身,一旦被應天府察覺到此事,定然有生命之危,他選擇來咱們北平待著,想來也是認為,北平是安全的?!?/p>
朱棣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道衍師父所言有理!”
然而,他一顆提著的心雖放了下來,心中的情緒便立刻轉而變成了失落、不甘:“只是……如此一來,往后,我們的機會便渺茫了……”
不甘,萬分的不甘!
這就是朱棣此刻心里最大的煩悶。
明明自己和父皇一樣驍勇善戰,鎮守北疆十年,立下戰功無數;明明自己治理北平,十年來相安無事;明明應天府的黃口小兒絲毫不能濟事、頑劣任性……
自己怎么就……好像莫名其妙地一步一步失了機會了?
別說朱棣,就連道衍和尚此刻都不由微微一怔,沉默了下來,同時雙手緊握成拳,一雙眸子不知盯著何處出神,似是在思索著什么。
二人之間頓時陷入了一片死寂。
也不知沉默了多久。
道衍和尚才收回了目光,抬眸看向主座神情有些失落的朱棣,沉聲道:“現在我們的希望,便只在私宅里那位的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