煉丹司里面傳出來的聲音頓時讓秦逵一頭霧水。
皂化反應?
肥皂?賣好價錢?
木質素溶液??
這特么又是什么跟什么?怎么他一句話都聽不懂?這里不是陛下讓那些道士煉丹的地方么?
而隨著他和走在前面的朱允熥往里進,里面的人約莫也得知陛下駕到了,窸窸窣窣停下手頭上的工作,踩著雜亂的腳步聲列隊,隨后肅靜了下來。
秦逵帶著滿腦子問號,一路跟著朱允熥走到里面。
便見到諸多穿著道袍的道人,十分整齊地列隊成一排,朝著自己所在的方向拱手躬身,行的是弟子禮,聲音也是整齊洪亮:“弟子等,見過陛下!!!”
眾人抬起頭來。
眼中是絲毫沒有作偽痕跡的恭敬、崇拜、孺慕之意。
這場面看得秦逵當場腦子宕機了一下,隨后瞪大了一雙眼睛,眼里滿是不敢置信:「等等……他們剛剛……自稱什么?自稱“弟子”??這是不是……反了??」
說好的是這群道人為了自己的榮華富貴蠱惑當今圣上呢?看起來……倒像是這位十幾歲的少帝在這里開宗立派了!這所謂“宗派”的弟子,一個兩個的,更是沒有哪個是簡單的!是在外面誰都要尊稱一聲“道長”的存在。
秦逵拍了拍自己的耳朵,懷疑自己聽錯了。
不過很快他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耳朵聽錯了,眼睛也不能看錯哇!他們不僅自稱“弟子”,連對陛下行的禮……都是弟子禮!?」
秦逵很快就確定,自己并沒有搞錯。
只是面前這場景的沖擊力有點大,他始終都覺得有些頭暈目眩的:一群在道家之中各自有著舉足輕重的道家名宿,給一個十幾歲的少年行弟子禮,這合適嗎?
秦逵感覺自己的固有認知和三觀掉地上碎成渣渣了。
當然,在煉丹司這等重地,他不敢造次、也不敢多說多問,只能強行壓抑著自己心中的震撼與不解,站在朱允熥身后,不動聲色地觀察著這所謂的煉丹司。
里面沒有什么所謂的丹爐之類的東西。
只有許多盛著“水”的大瓷缸、一些被切成同樣規格的白色方塊被放得整整齊齊、這樣那樣的粉末……等等。
而很快。
秦逵就看到了一樣自己熟悉的東西。
棕褐色的細膩粉末——陛下之前讓人給他送來的,說是用作耐火磚粘合劑的東西——沒這東西,耐火磚的效果極差,可以說是不可或缺。
「所以……這東西是煉丹司弄出來的!!?或者說……這根本就不是什么煉丹司!陛下花大力氣看著這幫人、養著這幫人,另有他用!」
秦逵腦子好使的很,巨大的震撼和驚愕過后,當然也覺出了味兒來,不可能再一味地認為這地方是搞那些什么勞民傷財的煉丹之道了。
他忍不住抬眸,悄悄看了一眼面前少帝的背影。
深吸了一口氣,暗暗嘆道:「陛下藏得……可真深啊!!奇技淫巧的工業司有那么多妙用、看似費錢費財的煉丹司……竟也別有天地!」
思索間。
張宇清、馬瑞、袁珙、劉淵……等諸多威望深重的道家名宿、煉丹大師也朝著他們滿臉熱情地迎了上來:“陛下今日可是要看看肥皂和木質素磺酸鈉的生產進度?還是要給弟子等授課?世間真理,吾等尚且窺見了其冰山一角,許多地方,只等陛下給弟子等解惑呢!”
朱允熥隨和地道:“你們送來的肥皂,朕已經用過了,木質素磺酸鈉效果也很好,只需要遵從固定的流程和步驟不會出問題,你們辦事向來牢靠,朕是放心的。”
聽到這話,張宇清、馬瑞等人各自交換了一個振奮且欣喜的眼神,而后齊齊朝朱允熥拱手躬身:“謝陛下夸贊!弟子等不過勞力,若非陛下指點開悟、悉心教導,弟子等是什么都做不出來的。”
站在朱允熥身后的秦逵更傻逼了……
他第一次知道,原來自己用的那粘合劑,叫什么木質……什么酸鈉的。
最離譜的是,聽這些道家名宿、煉丹大師的言下之意,這玩意兒還不是他們搗鼓出來的,而是面前這位陛下……教……他們的。
而得知陛下并不是來看那些啥玩意兒的生產進度的,這群人也愈發興奮起來,站在最左的正一教下一任掌教候選張宇清,更是目光發亮地看著朱允熥,道:“既然陛下此來并非查看生產進度……陛下此行是為授課?”
而他這話似是說出了所有人的心聲,此間無一例外,全部都帶著一種期待和渴求的目光死死盯著朱允熥。
這場面在秦逵看來。
怎么看怎么吊詭。
不兒?你們一個個德高望重、聲名在外的“道長”,舔著逼臉求一個十幾歲的少年給你們上課?
就算你們想進步,也不必做到這個地步吧?把自己的臉面按在地上摩擦?
但他仔細認真看了許久。
這群人好像是來真的!
朱允熥倒是沒有在意身后的秦逵,頓了頓,便點了點頭:“授課……倒是也可以這么說。”
把轉爐煉鋼法的操作過程和原理給他們講解講解,怎么不算上課了?
見朱允熥應允了此事。
包括張宇清、馬瑞、劉淵然、袁珙等人在內的所有人,頓時眼睛放光發亮:“多謝陛下指點!!”
“先進里面去吧。”對此,朱允熥顯然已經習以為常,徑直朝煉丹司的里屋走了進去,眾人沸沸揚揚地跟隨其后,秦逵現在CPU已經被燒干了,只能一臉懵懂地跟了進去。
房間里面的陳設不同于普通房屋。
是一間空曠的大屋子,有許多排列整齊的桌椅可供人坐下,最前方是講臺,還掛著一塊黑板,乍一看還真像是一處學堂。
只是黑板上寫著的,是他完全看不懂的玩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