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無言渾身一僵,下一秒,她無視肩膀上那只手帶來的威脅感,淡淡道:“你不認識我,可能不知道,平日里,我身邊的人都是如何稱呼我的。”
“他們都叫我,瘟鬼。”
她忽然仰起臉來,朝著蕭瑾序笑了起來,寡淡的臉瞬間璀璨起來:“你...要當心了。”
蕭瑾序此時還沒意識到這句話的重要性,他甚至笑笑地把手放下來,順便將旁邊的草藥拿過來:“需要我幫忙...給你處理下傷口嗎?”
姜無言摸索著撿起一棵草藥,放到鼻下聞了聞,確實是一些消炎止血的草藥,外敷用的。
她笑容未收,甚至笑得有些妖異:“哦~你要怎么幫我呢?”
蕭瑾序頓了下,隨即目光掃到她身上——她身上估計哪哪都是傷,不止是手腳。
他轉而將吃的端到姜無言手邊:“吃點東西吧。”
姜無言嗤笑一聲,拿起一個發硬的饅頭,就著稀稀的米湯,慢慢地吃了起來,沒有絲毫對食物的嫌棄,一點都不像個嬌養長大的千金小姐。
蕭瑾序借此道:“我出去轉轉,順便打探一下。”
姜無言還未回應,他一個后撤步,就猛地踩到什么軟軟的東西,并伴隨著一聲“吱”地叫聲。
一看,竟是只肥碩的老鼠,還是只猖狂的老鼠,被踩了一腳不想著跑,竟還反撲到蕭瑾序小腿上咬去——
當然沒咬成,蕭瑾序小腿上藏著把匕首,剛好擋住了老鼠的啃咬,隨后蕭瑾序一刀將老鼠砍成了兩半。
姜無言聽到動靜,隨后又聞到了血腥味,狀似不知地問:“怎么了?”
“沒什么,碰到老鼠了。”此時的蕭瑾序依然不知事情的嚴重性。
他邁過老鼠的尸身,推門出去——人剛邁出門檻,年久失修的屋頂突然就滾落了幾片瓦片,正中蕭瑾序的頭頂——
蕭瑾序反應迅捷地往旁一躲,瓦片落在地上“砰砰”作響,這要是真砸到腦袋上,不得給腦袋開個瓢?
蕭瑾序看著地上的碎瓦片,再看向屋里的老鼠尸體,再將目光落在姜無言身上。
后者好像毫無察覺,一勺一勺地舀著米湯進嘴里,破爛的木勺子,破爛的碗,喝的也不過是糙米熬得稀爛的米湯,她卻喝出一種愜意從容。
可前不久她說的話,和關于她的種種傳聞……蕭瑾序最后看了眼地上的瓦片,若無其事地將門關上。
姜無言聽著離去的腳步聲,她垂著眉眼,低低自語:“蕭瑾序,這精心為你我搭的戲臺,希望你會喜歡。”
——
姜無言將自己的那份吃食好好地吃完。
她是餓過肚子跟狗搶食的人,自然不會嫌棄任何可以吃的食物。
吃完后才著手處理自己身上大大小小的傷。
她其實想用水清洗一下的,但當前條件不允許,蕭瑾序或許是好心,想給她單獨的空間處理傷口才出去,卻沒細心到要為她準備水,她也不好去找那個陶大財要水。
只能先簡單處理一下,灑點自己的藥粉。
她解開腰帶,褪下外衣,里衣也慢慢從背上滑落,露出白皙卻布滿大大小小或新或舊的傷痕——
下一刻,她又立馬將里衣拉了回來,因為她感受到似有目光投注到自己身上!
幾乎與她拉衣服同時發生的,一顆石子從關不緊的窗戶砸了進來,還砸到了碗上,將本就有豁口的碗直接給砸碎了。
在姜無鹽將外衣一同套上后,陶大財就抓著一個臟兮兮的小孩的胳膊進來了,陶大財動作粗魯地將小孩推倒在姜無言跟前跪下:“這娃子太皮了,我讓他跟你道歉。”
說著,他拍了小孩的腦袋:“快道歉!”
小孩很不服氣地用力瞪著姜無言,他不但沒道歉,還大聲吼著:“你吃的是我的饅頭,是我的飯!”
他的抗議換來了陶大財的拳頭,陶大財是個木訥不咋會說話的,面對不服管教的孩子,他就是打。
姜無言看不見這些,哪怕她聽到動靜,她也當不知,無動于衷地站在那,顯得頗為無情。
還是聽到動靜折回來的蕭瑾序開口勸了一句:“孩子不懂事,算了算了。”
卻也沒有伸手阻止的意思。
“你們,休息休息,我這就帶這娃子走。”
陶大財提溜起小孩的領子,直接拖著往外走,小孩都被打得牙齒流血了,被拖在地上,還要朝著姜無鹽嘶吼:“把吃的還給我!還給我——”
他手里竟然還緊緊攥著一顆石子,用盡力氣砸向姜無言。
姜無言聽到了聲響,但沒能躲開,石子擦過她的額角,劃出一道血痕,給她諸多傷口里添了一道新的。
蕭瑾序等陶大財把小孩拖走了,關了門,走到姜無言跟前,看了看她眉上的傷口:“這小孩真兇,你沒事吧?”
真擔心,又怎會這會才假惺惺地問?
姜無言掏出帕子,輕輕擦了擦額角,只道:“天亮了,休息吧。”
蕭瑾序看了眼窗外透進來的晨光,然后有點傻地在她眼前揮了揮手。
“我感應不到光,也看不到什么影子,瞎得很徹底。”姜無言又道。
可她說的話,一點都不像徹底瞎了的樣子。
蕭瑾序訕訕地收回手,就見她已經合衣躺進了木板床的里頭,閉上了眼睛:“晚點有得忙,我勸你趁現在多休息。”
他不知她哪來的結論,可又感覺很有道理。
可床的位置她占去了……他看了眼隨時可能散架的桌子,和僅有一把長凳,不像能躺得下他的樣子。
最后屈尊降貴的,躺在了她身旁,一塊擠在了木板床上。
姜無言睜了睜眼睛,以為她會惱他擅自貼近、堪稱浪蕩無禮的行為,可她只是往里挪了挪身子,將位置給他讓出來,然后繼續閉著眼睛。
她仰躺著,雙手交在腹前,安詳得……
按理說,溫香暖玉躺在自己身側,是男人總該心猿意馬一下,蕭瑾序思緒確實有點亂,確是因為身邊挨著的女人,給他一種冷冰冰的,宛若死人的感覺。
只有她說話的時候,才有種她還活著的感覺。
“都到了這了,還不知道你叫什么?”
姜無言是真的很累,身上的傷口并沒有全處理好,伴隨著疼痛,又經歷了一晚上的逃亡,她脆弱的身板承受不住,精力耗盡,是真的想不受打擾淺眠一會。
身邊人出聲時,她并不想理會,可這人卻不肯讓她安歇,見她不出聲,就用胳膊肘撞她,似乎忘了她是個女人,而他的行為有多無恥!
“你睡著了嗎?”他還在問。
也不知是真愣頭青,還是故意折磨人。
懷疑是后者。
姜無言深吸一口氣,忍耐著平靜地開口:“做什么?”
“就是問問你叫什么呀。”
姜無言吐出一口濁氣:“……不語。”
“不語?好巧,我叫多言!”
多言你奶奶個腿!
她翻了個身,面朝潮濕的墻壁。
他也翻了個身,面朝她,還戳了戳她的背:“不語,不語?我還有話問你呢?”
姜無言被戳到傷口,疼得她恨不得將此人踹下床去。
真該讓天下人看看,太子是個怎樣聒噪又毒辣之人!
有那么一刻,她甚至懷疑自己布這個局,到底是對是錯,主要她真的沒想到,蕭瑾序是這么一個令人捉摸不定,既覺得他好,又覺得他惡毒之人!
——
姜無言再次感受到了那道窺視的目光——
敏銳的感知讓她醒了過來,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睡過去了。
醒來時,身邊已經沒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