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不準(zhǔn)看別的地方!!好好幫吾分析動作啦!"
少女的聲音如銀刃劈開暮色,驚飛了棲息在樹梢的靜謐夕陽。
我的后頸泛起細(xì)密的戰(zhàn)栗,喉結(jié)滾動著將手機塞回褲袋,指尖仍殘留著游戲音效的震顫— —
今天的日常任務(wù),注定要在數(shù)據(jù)海里溺亡了。
舊校舍投下的菱形陰影正一寸寸吞噬我們的立足之地。
她猛然轉(zhuǎn)身,鴉羽般的長發(fā)在空氣中甩出一道墨色鞭痕,百褶裙擺驟然綻開,宛如被晚風(fēng)偷走的山茶花瓣。
霞光透過紅白啦啦隊制服,在我們交錯的影子里種下跳動的光斑,像打翻的蜂蜜在濕潤的泥土上緩慢流淌。
"那個……其實我可以先回— —"
破空聲截斷了我微弱的尾音。
一枚彩球裹挾著金屬亮片的冷光,狠狠撞進我的胸膛。
"嗚哇!"
我踉蹌著接住這個帶刺的黃昏,掌心瞬間綻放火辣辣的刺痛。
塑料球體在指縫間不安分地轉(zhuǎn)動,折射出她眼底灼灼的鎏金。
此刻的她逆光而立,纖薄的身軀被勾勒成剪紙般的剪影,萬千金絲在她發(fā)梢游走,恍若黃昏女神垂落的紡線,連睫毛都綴著流光的碎鉆。
"汝敢走一個試試呢!!"
她突然抬腳踩碎自己的影子,運動鞋上的雪色絨球驟然蓬起,像兩只銀喉長尾山雀炸開了尾羽。
"作為吾的專屬家臣,"
彩球的尖端抵住我的鎖骨,金屬棱角滲出寒意,
"竟然想在侍奉吾訓(xùn)練時開小差?該當(dāng)何罪!"
我凝視著掌紋里嵌著的晶亮傷痕,苦笑著舉起投降的手勢:
"可是今天的特訓(xùn)已經(jīng)持續(xù)三小時了啊……你都不會累的嗎?"
"笨蛋賢!居然敢頂嘴!!"
她突然湊近,帶著柑橘味的發(fā)絲掃過我的鼻尖。
"要是因為動作失誤害吾在全校面前出丑……"
她的聲音忽然低了下去,耳尖泛起一抹可疑的粉色,像是被晚霞偷偷吻過。??"可饒不了汝喔!"
遠(yuǎn)處傳來社團結(jié)束的鐘聲,悠長的回音在暮色中蕩漾。
小信練習(xí)拋接時掉落的銀色亮片還粘在她臉頰邊,隨著呼吸輕輕顫動,宛如落在花瓣上的露珠。
鬼使神差地,我伸手去摘——
"干、干什么啦!"
她像受驚的兔子般后跳兩步,彩球"啪"地掉進草叢,驚起幾只躲藏的蟋蟀。
"突然……就……"
"亮片……粘上了……"
我指了指她泛紅的臉頰。
"接著練吧,信。"
我把球高高拋回,看著她條件反射地躍起去接。那一瞬間,她的唇角微微上揚,眼睛里像是盛滿了星光。
彩球在空中勾出一道絢麗的虹橋——
就在她瑩白的指尖即將觸及球面之時。
忽有清風(fēng)挾著櫻葉掠過耳畔——
"信長閣下……小林閣下……"
這聲輕喚自銀杏樹影中漾出,音色宛若琴箏拂弦。
小信身形微滯,彩球擦過她的指尖,在地面上蹦跳三匝,最終停在一雙淺棕色皮靴前。
"唔姆!是春政呀!都說過八百回啦~"
小信豎起食指在櫻唇前搖晃,
"稱呼吾'信'即可哦!這般急匆匆地來尋吾……"
紅玉般的眸子忽地瞇起,
"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春政俯身時,米色長發(fā)垂落如月華,她雙手捧起彩球的動作,像是在侍弄一件易碎的古董。
"信長閣……信閣下……"
這個單音節(jié)在她舌尖打了個轉(zhuǎn),染上些許赧然的緋色。看來她似乎還是不習(xí)慣直呼人名啊。
"可還記得之前……在森林中遭遇的那位……"
"劊子手?"
小信突然欺身上前,眼底燃起灼灼光華,恍若戰(zhàn)旗獵獵的城郭在瞳孔深處拔地而起。
"是那個總是處心積慮伏擊吾,一見面就叨叨著'必須討伐信長'的鬼面劊子手嗎?"
我的喉嚨驟然涌上鐵銹味的腥澀。
春政小姐所提到的那位…
正是曾在學(xué)園和森林中與我們刀劍相向的鬼面少女— —
她那雪白的太刀劃破夜色的寒光,此刻突然在視網(wǎng)膜上重映。
我下意識按住虎口尚未痊愈的傷口。
她每次現(xiàn)身都挾著血雨腥風(fēng),簡直像移動的災(zāi)厄…
而且,那家伙似乎還和春政小姐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
此刻,破碎的記憶如刀刃翻攪——暗紅血漿蜿蜒成河的景象,讓我的疑問聲染上嘶啞的顫音。
"但是……她不是已經(jīng)被那牲鬼給……?"
"沒錯。"
春政小姐輕輕握拳,月光在她清冷的輪廓上鍍了層寒霜。
"在下最初也是這般確信的……直到……"
她的聲音突然凝滯,從懷中取出一個物件——
那副殘破的惡鬼面具在月色下泛著詭異的光暈,裂痕處凝結(jié)的黑褐色血痂像干涸的河床。
這正是鬼面少女從不離身的標(biāo)志——此刻卻在春政手中微微顫動。
"在深坑中牲鬼半身的殘骸旁發(fā)現(xiàn)了這個……"
春政的聲音被晚風(fēng)揉碎,指尖懸停在面具最深的裂痕處。
黑褐色的血漬突然滲出妖異的微光,如同蟄伏的螢火。
而在她手腕的內(nèi)側(cè)有道新鮮的傷痕,切口平整得像是被什么利器所傷......
"哈?那家伙早該被牲鬼消化得渣都不剩了!"
小信突然劈手奪過面具,金屬亮片在她指間發(fā)出清脆的碰撞聲。
她夸張地將面具湊到春政面前晃悠:
"汝聞聞!這血都發(fā)臭了耶!"
"信閣下..."
春政的聲音沉了下來,
"信閣下…在下還是隱隱覺得…她還…活著。"
小信的紅瞳驟然收縮成危險的細(xì)線。
"巫女殿下的箴言說......"
春政的衣袂無風(fēng)自動,
"若執(zhí)念化作修羅業(yè)火,縱使粉身碎骨...也能攀著血痂從黃泉爬回..."
"唔姆唔姆~小春政真是愛瞎操心呢~"
小信突然將面具高高拋起,金屬亮片在空中劃出一道冷冽的銀弧。
"那家伙的刀當(dāng)時都被咬成兩截了,難道要用牙齒來啃吾嗎?"
我下意識接住墜落的面具,指腹觸到裂痕的剎那,一陣刺骨的寒意順著脊椎直竄后腦。
"可...可是..."
"安啦安啦~"
小信突然將面具扣在自己臉上,從窟窿里露出的眼睛彎成狡黠的新月。
她冰涼的指尖猝不及防戳中我的眉心:
"就算那家伙真從地獄爬回來......"
"吾與賢聯(lián)手。"
面具下的櫻唇勾起狂氣的弧度,
"照樣也能把她揍回地獄去~"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