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基地的金屬門,在慕晚清身后緩緩合攏,隔絕了那個囚禁了她三年、也重塑了她三年的幽暗空間。
她站在一條通往地面的、燈光明亮的通道里,身上已經(jīng)換上了一套剪裁合體、質(zhì)感上乘的黑色套裝。襯衫的領(lǐng)口微敞,露出一段線條優(yōu)美的頸項和精致的鎖骨,腳下踩著一雙鞋跟不高卻氣場十足的細跟短靴。
微卷的長發(fā)隨意地披散在肩頭,遮擋了部分過于凌厲的眉眼,卻更添了幾分神秘莫測的風(fēng)情。她的臉上化著淡妝,恰到好處地修飾了五官,掩蓋了長期不見陽光可能帶來的蒼白,讓她看起來既符合一個剛剛歸國的富家千金身份,又不失成熟干練的精英氣質(zhì)。
如果忽略掉她眼底深處那抹揮之不去的、如同萬年寒冰般的冷意,此刻的她,看起來與三年前那個柔弱卑微的舒窈,已然判若兩人。
蘭醫(yī)生站在她身旁,依舊是那副波瀾不驚的樣子,手里拿著一個銀色的、造型簡潔的手提箱。
“箱子里是你需要的所有證件、銀行卡、通訊設(shè)備,以及……一些‘小禮物’,或許能在關(guān)鍵時刻幫到你。”蘭醫(yī)生的聲音在安靜的通道里響起,帶著一絲金屬般的質(zhì)感,“通訊設(shè)備是特制的,可以單線聯(lián)系我,但非必要情況,不要主動聯(lián)系。記住,從你踏出這里開始,你就是慕晚清,一個獨立的個體,與我沒有任何關(guān)系。”
慕晚清點了點頭,接過那個并不算沉重、卻可能承載著無數(shù)秘密的手提箱,指尖傳來金屬冰涼的觸感。
“外面的車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會送你去機場。”蘭醫(yī)生推了推眼鏡,最后看了她一眼,“最新的情報已經(jīng)發(fā)送到你的加密郵箱。霍予奪……這三年,似乎過得并不好。”
他的語氣依舊平淡,卻讓慕晚清的心臟,不受控制地抽動了一下。不是因為同情,而是因為……一種冰冷的、夾雜著恨意的快意。
“哦?”慕晚清挑了挑眉,聲音里聽不出任何情緒,“他那樣的人,也會不好?”
“失去了最看重的‘所有物’,又找不到可以讓他心安理得的‘兇手’,日復(fù)一日被負罪感和偏執(zhí)折磨……”蘭醫(yī)生淡淡地陳述著,像是在說一個與己無關(guān)的故事,“據(jù)說他變得更加陰鷙、暴戾,喜怒無常,霍氏集團內(nèi)部對他不滿的聲音越來越大。而且……”
蘭醫(yī)生頓了頓,似乎在斟酌用詞,“他似乎……從未放棄過尋找那個所謂的‘兇手’。這三年,他動用了大量的資源,幾乎把江城翻了個底朝天,甚至不惜得罪一些不該得罪的人,也要查清你‘死亡’的真相……或者說,找到一個能讓他徹底推卸掉責(zé)任的替罪羊。”
聽到這里,慕晚清的嘴角,再次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充滿了極致嘲諷的弧度。
三年了……
整整三年了!
霍予奪,他竟然還在做著這種自欺欺人的蠢事!還在為了減輕自己那點可憐的負罪感,而瘋狂地尋找著一個虛無縹緲的“兇手”!
真是可笑!
他到現(xiàn)在,都不愿意承認,真正將舒窈推入死亡深淵的,是他自己那顆冷酷自私的心嗎?
他到現(xiàn)在,都還沉浸在失去“所有物”的痛苦和不甘里,卻從未真正反思過,他到底對那個“所有物”做過些什么嗎?
這樣的男人……僅僅是讓他身敗名裂,失去他所珍視的權(quán)力和財富,似乎……太便宜他了。
身體上的毀滅,固然解恨。
但什么樣的傷害,能比得上誅心之痛呢?
一個念頭,如同地獄深處悄然綻放的、妖異而淬毒的黑色曼陀羅,在她心中緩緩浮現(xiàn),并且迅速地、瘋狂地滋長起來!
如果……
如果她以慕晚清的身份,重新出現(xiàn)在他面前……
以一個比舒窈更耀眼、更強大、更具魅力的姿態(tài)……
讓他,再次注意到她,被她吸引,甚至……
重新愛上她呢?
愛上這個由他親手“殺死”的女人,所化身的、全新的存在?
然后,在他泥足深陷、無法自拔、以為終于找到了新的救贖和希望的時候……
再由她親手,將他所有的幻想、所有的愛戀、所有的希望,連同他那可悲的自尊和虛偽的面具,一點一點地、殘忍地撕碎!
讓他嘗一嘗,被最信任、最愛的人(他以為的愛)背叛、拋棄、玩弄于股掌之間的滋味!
讓他體會一下,那種從云端跌落地獄、萬劫不復(fù)的絕望!
讓他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這個念頭,太過瘋狂,也太過……惡毒。
但卻讓慕晚清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戰(zhàn)栗般的興奮!
對!就這樣!
殺人,不如誅心!
她要的,不僅僅是復(fù)仇,不僅僅是讓他失去一切。
她要他……在極致的愛與希望中,被徹底毀滅!
她要他……永遠活在失去舒窈的悔恨和他親手造成的、對慕晚清(也就是舒窈)二次傷害的、永無止境的雙重地獄里!
這才是……對他最殘忍、最徹底的報復(fù)!
想到這里,慕晚清眼底的寒冰似乎融化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加深沉、更加危險、如同漩渦般能將人靈魂都吸進去的黑暗光芒。
她緩緩抬起頭,看向通道盡頭那隱約可見的、通往外面世界的光亮,紅唇微啟,吐出幾個冰冷而堅定的字眼:
“我知道該怎么做了。”
蘭醫(yī)生似乎看穿了她心中那瘋狂而惡毒的計劃,鏡片后的目光閃爍了一下,卻沒有多問,只是點了點頭:“你的目標(biāo),你自己決定。我只提供工具和平臺。”
他頓了頓,最后補充了一句,語氣帶著一絲告誡:“不過,別玩火**。霍予奪……遠比你想象的要復(fù)雜和危險。尤其是……現(xiàn)在的他。”
“我知道。”慕晚清淡淡地應(yīng)道,眼神里卻充滿了勢在必得的自信和……不顧一切的瘋狂,“放心,我不會讓自己……再死第二次。”
說完,她不再停留,拎起手提箱,踩著堅定的步伐,朝著那片象征著自由、也象征著復(fù)仇戰(zhàn)場的光明,一步步走去。
她的背影,決絕,挺拔,像一柄即將飲血的利劍。
通道外,刺眼的陽光傾瀉而下。
慕晚清微微瞇起了眼睛,適應(yīng)著這久違的光明。
風(fēng),帶著都市特有的喧囂氣息,拂過她的臉頰,吹動了她的發(fā)絲。
江城……
霍予奪……
蘇蔓雪……
我,慕晚清,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