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午飯,蘇晚晚揣著從原主妝匣里翻出的地契,帶著寶珠往鎮上走。
好在他們離鎮上只有五里路程。
她從來都沒相信過陳大栓夫婦。
那兩貨肯定是一天拖一天,等到第三天的時候就會說鋪子賣不出去,或者隨意編個借口打發自己。
春日的陽光曬得人發懶,可她心里清楚,陳大栓那張陰鷙的臉背后,指不定藏著什么算計。
自從在村口撞見他典當金鐲子后,心里總覺得不踏實,若不趁熱把糧食鋪子賣了,指不定又被這黑心貨卷走銀子。
糧食鋪子位于鎮西頭,漆皮剝落的匾額上“陳記糧行”四個字已經褪成灰白。蘇晚晚剛走到門口,就聽見里面傳來摔算盤的聲音:“陳大栓,你說好了今天過戶,怎么又變卦?”
蘇晚晚眉頭緊鎖,難道自己想錯了,陳大栓良心發現了?
推門進去,只見牙行的王掌柜正對著陳大栓拍桌子,柜臺上堆著幾本泛黃的賬本,邊角處全是墨跡斑駁的虧空記錄。
陳大栓見蘇晚晚進來,眼神猛地一縮,袖子里露出半截銀票——正是賣掉鋪子的錢。
“娘,您怎么來了?”陳大栓慌忙把銀票往懷里塞,袖口的補丁裂開,露出里面嶄新的青緞子內襯,說著將那王掌柜往門外推,“您來也不說一聲,我這還在整理東西,也顧不上您。”
“要我說咱們鋪子就算不盈利,留著好歹也算個進賬,賣掉多可惜?”
蘇晚晚掃了眼賬本,首頁上“賒欠王屠夫二十兩”“預支朱媒婆五兩”的字跡刺得人眼疼。她冷笑一聲,把地契拍在柜臺上:“可惜?朱氏拿鋪子的銀子給娘家蓋房,你拿鋪子的糧票給相好的買胭脂,現在賬本上只剩三吊錢,還敢說可惜?”
走到門口的王掌柜聞言,趕緊湊過來瞅了眼賬本,連連咂舌:“陳大栓,你這生意做成這樣,還給我說非常盈利?幸好老太太來得及時,不然我這牙行的口碑都要被你連累!”
“你快點把錢退給我,我不買了!”
蘇晚晚冷冷的掃了一眼陳大栓,看來老大還有事情瞞著自己。
“王掌柜您在說什么啊,咱們不是還在商量嗎?哪里來的錢財?”陳大栓左顧而言他,“要不您先回去,等我整理好了,咱們再商量。”
蘇晚晚看她躲閃的眼神以及袖口露出來的銀票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燒火棍重重的敲在了桌子上。
“什么錢?”
陳大栓聽見這聲音就發怵,硬著頭皮道,“娘,您聽岔了,鋪子都沒賣出去,哪來的什么錢?”
蘇晚晚懶得理他,看向了王掌柜,“我剛才聽您說過戶,您能給我說說是什么意思嗎?”
王掌柜也是人精,自然看出了陳大栓的謀劃,敢情這是瞞著家里人想要將鋪子賣掉后獨吞。
不過鋪子賣給他的價錢并不高,剛才那么說只是想再壓壓價,所以他才不會摻和陳家的事情。
只是他剛想說什么,蘇晚晚的聲音再次響起,“忘了給您說,這間鋪子的房契在我的手里,如果我不同意,陳大栓就賣不掉。”
“什么?”王掌柜惱怒的瞪了一眼陳大栓,怪不得四五天了一直拖著不去過戶。
他一下子將所有的事情都說了出來,原來陳大栓幾天前就找到了他,將鋪子以150兩的價格賣給了他們牙行。
并約定好今天交完錢就去過戶。
蘇晚晚心底頓時升起一股無名火,原來他早就將鋪子賣掉了!
昨天卻對自己陽奉陰違。
她眼神凌厲的從陳大栓身上掃過,“錢呢?”
陳大栓還想抵抗,蘇晚晚不給他機會,一把將人拉過來,銀票被她從袖子里取了出來。
剛好一百五十兩。
蘇晚晚將銀票還給了王掌柜,“光這間鋪子和院子至少值兩百兩,再別說這里還有一些存糧和家具。”
剛才她一進門就在柜臺后面發現了糧食。
可陳大栓竟然說因為沒有錢進貨,鋪子里的糧食早就清理完了。
這兩口子真是好樣的。
“低于兩百兩,我不賣。”
王掌柜臉色有些難看,“嬸子價格都是之前商量好的,做生意可不講究您這樣臨時變卦的。”
“那做生意也不講究惡意壓價,這個價格公不公道,王掌柜難道不清楚?”
“你……”王掌柜見她絲毫不讓步,只能壓下心中火氣道,“這價格是不是有點高了。”
“兩百兩,我現在就可以去同你辦理過戶。”其實這個鋪子的價值遠不止兩百,只是他現在缺銀子。
其實兩百兩也不算高價,可比起之前整整多了五十兩,王掌柜氣的后槽牙都咬碎了。
“行,你們今天就得從這里搬出去。”這句話他是對陳大栓說的。
陳大栓頓時心如死灰,這錢要是被娘拿走,他就什么都沒有了。
“不行!”就在這時尖銳的嗓音從后堂傳來,朱氏抱著小兒子沖出來,鬢角的銀簪歪得不成樣子,“這鋪子是我們長房的,賣掉了我們母子喝西北風?”她突然揪住陳大栓的耳朵,“你個窩囊廢,老娘當初就不該嫁你!再敢賣鋪子,我帶著澤兒回娘家,讓你一輩子打光棍!”
她剛才只是回了趟娘家,一回來就聽見婆母竟然要賣掉鋪子,這讓她怎么能忍受。
這幾年她早就將鋪子當成了私有品,現在想讓她吐出來,怎么可能?
她可不想回去種地。
陳大栓疼得直抽氣,卻不敢還手。
蘇晚晚看著這對活寶,突然覺得可笑,她猛地抽出插在腰間的燒火棍,棍頭再次重重砸在柜臺的銅鈴鐺上,叮當聲響震得人耳膜發疼。
“隨你回不回娘家。”蘇晚晚盯著朱氏煞白的臉,“朱氏,我還沒死,陳家什么時候輪到你當家做主了!”
“鋪子房契在我手里,還有我們已經分家了,你更沒資格做這個主。”她忽然放緩語氣,“還有你前前后后從鋪中支了多少銀錢填補娘家,全部都給我吐出來,否則我不介意一紙狀書將你們朱家告上衙門!”
“你個死老太婆,憑什么告我?”朱氏也不裝了,直接歇斯底里的吼道。
“憑你不知死活,侵占店鋪錢財。”蘇晚晚冷笑一聲,指了指賬本,“這些可都是證據,到時候你那爹娘,父母兄弟一個都跑不了。”
“如果你不相信,可以去衙門問問侵占別人財產,會判個什么罪?”
朱氏的手松開了,臉色慘敗如紙。
她不知道婆婆說的是真是假,可要是真的……
陳大栓趁機捂住通紅的耳朵退到墻角。
王掌柜趕緊摸出一百五十兩:“老太太,咱們按流程走,地契過戶后,剩下的五十兩我立馬給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