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州城。
江家。
冬日的晨霧籠罩著比武臺,青石板上凝結著薄霜。
只見比武臺之上正單膝跪著一個豐神俊朗,劍眉星目的青年,看其面貌,約莫十**歲。
只不過此時的他表情復雜,眼里盡是血絲,細看之下,他的指甲已然深深地摳進石縫,而指節(jié)也因過度用力而發(fā)白。
且青色的衣袍上已經被鮮血浸透,脊背上的血水正不斷地順著石階往下流淌。
高臺之上,七位長老身著玄色長袍端坐如雕像,為首的大長老鶴發(fā)童顏,唯有一雙眼眸泛著冷光,
“江瀾,你可知罪?”
而那位名叫江瀾的青年聞言只是緩緩的抬起頭,被血霧蒙住的雙眼閃過一抹痛楚。
三日前師父暴斃的場景在腦海中回放——師父倒在血泊中,手中緊握著半塊染著鮮血的藥瓶,而那藥瓶,正是父親在拍賣會上買下來助他修煉用的。
想到此處,他咽下喉間腥甜,“弟子不知,懇請長老明察......還弟子清白...”
“明察?”
大長老說話間拂袖怒目而起,袖中玉牌撞出清脆的聲響,
“你師父心口的劍傷,正是你慣用的回心劍法,案發(fā)時唯有你在密室,且心口的毒傷也是你藥瓶中所含之物!人證物證俱全,還敢狡辯?”
江瀾瞳孔驟縮。
他分明記得那日被江浩以急事引開,待得趕回時師父已然遇害。
想到此處,他不由得再次握緊拳頭,懷中的羅盤也突然傳來一陣溫熱——那是師父臨終前塞給他的遺物。
“叛師者,天必譴之!”大長老的聲音如同冰錐刺骨,“念在你父親為族中戰(zhàn)死的份兒上,便廢去你修為,逐出江家,扔入斷魂淵,生死個由天命!”
江瀾聞言渾身劇震。
他回頭望向臺下,只見人群中江浩正站在角落,且低垂的眼睫下正好閃過一絲冷笑。
三個月前,師父在演武場上當眾稱贊自己“劍意通神”,江浩攥斷木劍的模樣浮現(xiàn)在眼前。原來那時起,嫉妒的毒種便已經埋下。
“長老....兇手是江浩,他....”
“住口!”二長老聞言,不待江瀾說罷,便拍桌站起,“江浩是他親身骨肉,豈會是兇手?”
江瀾哽住。
事實確實如此,現(xiàn)在他已是百口莫辯。
他突然想起半月前江浩突然開始借閱**典籍,并向自己學習劍法,想起師父近日總說“寢室內有陰風”,想起案發(fā)當日江浩蒼白的臉色和刻意掩飾袖口血跡的模樣。
可這些,都不足以成為證據(jù)。
下一刻,大長老揮袖,只是一瞬間,他便被七道騰空而來的鐵鏈鎖住身形。
他下意識地掙扎,卻被一股真氣貫穿丹田。
劇痛如萬蟻噬心,他渾身痙攣,經脈寸寸斷裂的聲音清晰可聞。
十年苦修的靈力如決堤洪水,從他自身的七竅流出,化作猩紅血霧消散在風雪之中。
臺下,江浩負手而立,嘴角噙著若有若無的冷笑。
......
當最后一絲真氣散盡,鐵鏈嘩啦啦松開,江瀾只覺得自己如同一灘爛泥一般癱倒在地。
“扔入斷魂淵,任其自生自滅吧。”二長老說罷,便揮手離去。
.....
兩名弟子如同拖著死狗一般地拽著江瀾的頭發(fā),在雪地上拖出長長的血痕,直至拖到一處冰窟旁,方才緩緩停下。
“可惜了,一代修煉奇才,竟是這種弒師之徒。”高個兒弟子看著地上的江瀾,唾棄道。
“是啊,我以為咱們江家又要出個驚世之才呢,不過就這種雜碎,也不知道師尊是怎么看上他的。”另一旁的矮個兒弟子應道。
“聽說他當年十歲就能引動天地靈氣?”
“唉,誰知道呢,你說他是不是有什么苦.....”
“唉,行了行了,少說點兒。”高個兒弟子打斷了他的話茬,踹了踹冰窟邊的凍土,看了眼江瀾,無奈地嘆了口氣,隨后便起腳將他踹了下去。
......
“斷魂淵”,有山名“棲云”,終年霧氣繚繞,百余年前,一位已達“天劫境巔峰”的江家祖先為求突破,獨自尋至這山巔苦修,但渡劫失敗,最終身隕道消。江家后輩為承先祖遺志,便在這棲云山巔定居,至今已有三百余年。
江瀾在墜下冰窟之前,看見崖邊最清晰的一行字,“三百丈下,有死無生——江明遠絕筆。”不知為何,他只覺得這些字跡異常熟悉,卻又不知在何時見過。
隨后,他便感覺自己在墜落中撞斷數(shù)根冰棱,隨后重重地砸在崖邊凸起的一處雪堆里。
.....
寒風呼嘯,雪花很快覆蓋了他殘破的身軀。血滴在低溫中凝結成冰,將他和雪地凍在一起。
意識模糊間,他聽見雪地里傳來“咯吱咯吱”的腳步聲。
一雙云紋錦靴停在他的面前。
“師兄,別來無恙啊。”只見江浩蹲下身,戴著鹿皮手套的右手粗暴地捏起江瀾的下巴,迫使他抬著頭。
他渙散的瞳孔中,倒映出江浩那張俊美卻扭曲的臉。
“你...手段不賴啊...”江瀾用力笑道。可他每說一個字,就有血沫從喉嚨涌出。
江浩聞言輕笑,“嘖嘖,斷魂淵百年來墜崖者無一生還,偏偏師兄你....”
說罷他換手再次揪住江瀾的頭發(fā),再道,“唉...知道嗎?師兄你現(xiàn)在的樣子就像掛在屠夫鉤子上的半扇豬肉。”他的聲音帶著惡意的愉悅,“就差最后一刀。”
江瀾覺得自己的視線已然被江浩拽得模糊,但卻無有任何氣力掙扎。
“本想讓你痛快些。”只見江浩嘆了口氣,搓了搓掌心,“可你偏要活下來惡心我。”
不等江瀾回應,他便從懷中掏出一物——正是栽贓用的藥瓶。
“認得這個嗎?那天我故意把它落在父親尸體旁,沒想到那群老東西那么好騙。”
“畜生...那是...你親生父親...”
“父親?”江浩聞言突然暴怒,一巴掌將江瀾的頭砸在雪地里,“他眼里只有你這個徒弟!我是他親兒子為什么要當你的師弟?為什么?!”
說著他那俊美的臉上甚至扭曲起來,“這也就罷了,什么絕世劍法,鎮(zhèn)族秘寶,甚至他把《玄天劍典》都準備傳給你!”
平息片刻,江浩深吸了口氣,“既然這樣.....那就只好送他上路了。”
隨后看著有氣無力的江瀾,他如釋重負地嘆了口氣,“能確保你死透,我也安心了。”
“來.....殺了我。”
江浩聞言冷笑一聲,從腰間抽出一柄寒光凌冽的匕首。
一瞬間,只聽“噗嗤——”一聲,匕首已然狠狠地刺入江瀾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