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國哥。”
伴隨著刻意放柔的聲調,出現在趙衛國面前的是劉春燕帶著紅暈的俏麗面容。
夕陽下,心動的姑娘朝著自己帶著笑意走來的這一幕,一下子讓趙衛國愣住了。
心里有些不受控制的雀躍。
“春燕。”
“衛國哥,上次我和你說的那個事情......”走近了之后,劉春燕欲言又止的咬唇。
她滿臉為難和窘迫的表情,一句話沒說完,頭已經低下去,在趙衛國的注視下,緊張地抬手撩了一下自己臉頰邊的發絲。
一抬手,手背上的紅腫印記就無比清晰地映入眼簾。
趙衛國心中的雀躍頓時一緊。
“你家里人又打你了?”
劉春燕抬眸眼含淚水看著他,委屈又無助,“......還是因為那二十塊的彩禮,衛國哥,那錢,錢你有了嗎?”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顫抖的哭腔,這話尾音聽著有點發飄。
只是趙衛國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了劉春燕看著他的時候依賴的眼神中,并未注意到這一點。
二十塊呢,哪里有那么好湊。
趙衛國想想自己手里那兩塊多錢,距離二十塊還差得遠呢。
上次還是運氣好抓了一條扁擔長的大蛇,皮可剝,肉可吃,膽可吞,才得了那些錢。
就這還是運氣好的時候才能有的收獲,哪里天天都能掙上這錢呢。
趙衛國艱難地搖了搖頭,“我,錢還不夠。”
劉春燕上前抓住趙衛國的手臂:“那你現在能拿出來多少?我怕這個月農忙完了,家里人就不會再給我時間了,衛國哥。”
聽到這話,趙衛國內心更加難受了。
“我現在只有兩塊兩毛錢......”
劉春燕雖然本來也沒指望趙衛國一下子能拿出來二十塊,但是聽到這個金額還是在心里鄙夷了眼前的男人一下。
“這,差的太多了......”劉春燕繼續流眼淚,眼神無措,繼而又好似想到什么一樣,“能找江嬸子幫幫忙嗎?”
這是把主意打到了江依云的身上了。
畢竟整個紅旗大隊,也就江依云這么一個工人,那可是按月能拿工資的人。
趙衛國好歹也是江依云的親兒子,從親娘手里拿點錢,應該不算什么吧。
趙衛國卻沒有一口應下。
劉春燕在心里咬牙,卻沒有在這個時候步步緊逼,“我曉得衛國哥能幫我到這個地步已經很好了,不應該再麻煩江嬸子的......”
說著話呢,就有眼淚漱漱流下。
趙衛國亂了心神,忙出聲安慰,“你別哭,我,我再去想辦法。”
“這錢你先拿著。”
從兜里面摸出來拿兩塊二毛錢的票子,毫不猶疑地塞進了劉春燕的手里。
熱騰騰的帶著汗水的大手在碰到劉春燕的那一瞬間,她莫名看了眼前這人一眼。
很奇怪,平時看那些對自己會臉紅的毛頭小子,她覺得傻兮兮的,不知道這累死人的生活里怎么還會有人去想這個。
但是在這一瞬間,劉春燕心里卻閃電般的閃過某種從未有過的感覺。
只不過轉瞬即逝,快到讓她以為只是自己的錯覺。
看著劉春燕離開,走路的時候把錢塞進口袋,不經意帶出的那一角清新的草綠色,趙衛國下意識地覺得有些熟悉。
只是手帕放在口袋里,只是露出一角,并未讓趙衛國看到全貌,也就變成日常碎片的一角,看過就忘掉。
-
趙玉葉丟了手帕,眼睛都哭腫了。
江依云回來了,還沒發現抽屜里面的手帕不見了,就看到了小女兒哭得像個小花貓,兩只眼睛核桃一般腫。
“這是怎搞得啊玉葉?”
江依云以為自己不在家的時候,女兒被誰給欺負了,瞬間就急了,把人拉到房間里問。
趙玉葉指了指抽屜,抽抽噎噎的把她弄丟手帕的事情給交代了。
明擺著的事情,瞞是肯定瞞不住的。
得知女兒不是被人欺負了,江依云好歹也沒那么著急了。
只是可惜東西,你說這么大的人了,做事還這么馬虎,讓不讓生氣。
點了點女兒的腦門,江依云沒忍住罵了兩句,“這么大人了,怎么還能這么不仔細!”
那可是她花了三毛錢給換回來的,想想就心疼。
但接著罵又罵不下去,趙玉葉比她還可惜東西呢,不然也不能把眼睛哭成這德行。
面對著女兒這副天塌了的樣子,江依云無論如何都沒法繼續教訓下去了。
得,出去喝口水,岔開這一茬吧。
出門就看到了下工回來的三兒子趙衛國。
“娘。”
兒子欲言又止,江依云覺得奇怪,等著兒子繼續把話說下去。
結果趙衛國張了張嘴,話都已經滾到了嘴邊了,卻又被她咽回去了。
“啥事兒?”
江依云催他,這表情,擺明了是有事情啊。
“沒事。”
趙衛國搖搖頭,隨后又緊緊地抿住唇,轉身拿上手巾去池塘洗臉了。
這個樣子,沒事才是出鬼了。
江依云要問,但是趙衛國閉緊嘴巴就是不說。
所謂呆子不開口,神仙難下手。
孩子長大了,母子之間的心有靈犀好像就自動消失了。
反正江依云光靠猜是猜不出來的。
在江依云糾結的時候,趙愛民頂著一臉吃了屎的表情回家了。
祁紅豆問他這是怎么了。
趙愛民叉腰喘著氣,去廚房舀了一瓢井水,咕咚咕咚一口氣喝完之后才皺著臉,語氣憤憤的開口:
“還不是老陳家那個老不死的,呸,真不是個東西,娘,你是不知道啊,我今天去的時候,還沒進門就看見......”
趙愛民抹了一把臉,倒豆子一般把今天去青山大隊后發生的事情嘰里咕嚕全說了。
中間偶爾還摻雜著一兩句粗俗的罵街聲。
能把趙愛民氣成這樣,可見老八趙雪花的婆家比她預計的還要糟糕了。
趙愛民今天看到趙雪花的時候,差點沒認出來迎面走來的那個神色憔悴,骨瘦如柴的女人是他八姐。
就這,陳老拐還讓他八姐去和男人一起挖水渠賺工分,簡直是在逼著人去死。
說到這里,趙愛民又忍不住咒罵。
“老不死的真不是個東西!”
這就是故意虐待,不然為什么同樣是兒媳婦兒,另外兩個就不用去?
可著他八姐一個人霍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