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棄娘進來之前,正在和大丫一起炸蘿卜丸子,所以這會兒手上還有面,臉上也沾了一點。
蕭晏指著自己的臉提醒她,“你這里,沾了面。”
陸棄娘下意識地抬手抹,結(jié)果越抹越多。
蕭晏的手動了動,但是很快被自己嚇到。
他怎么能生出,幫她擦拭干凈的念頭呢?
“行了,你再歇會兒,我去和大丫一起準備年夜飯去?!标憲壞镅凵窭锒际歉吲d,“今日我們燉魚,熬白菜豆腐,包豬肉白菜的餃子,大家都敞開吃飽!”
還有什么,比這個更令人期待的?
蕭晏似乎也被這種快樂感染,對這頓粗糙的年夜飯,生出了幾分期待。
陸棄娘剛要出去,就聽大丫在外面道:“你是?來我們家有事嗎?”
“我找陸棄娘,我是來送年貨的!”外面又傳來一個男人陌生的聲音。
“送年貨?”陸棄娘一臉懵懂,“誰呀?走錯門了吧?!?/p>
不認識的人,誰給她送年貨?
鄰居之間你送我一條魚,我送你十個雞蛋,也不能等到除夕啊!
“沒走錯?!笔掙毯鋈怀雎暋?/p>
他從炕上下來,和陸棄娘一起出去。
院子里是個三十多歲的男人,看起來很憨厚,挑著擔子。
見到陸棄娘,他就笑了,“是陸棄娘吧,我給你送年貨來了。這是一只殺好的羊——”
他指著擔子一頭的籮筐道,“可新鮮的,今日剛殺的?!?/p>
“另外那邊是些衣裳?!?/p>
陸棄娘剛想問為什么不認識要給她送年貨,就聽蕭晏道:“只有這么多?”
他明明交代了要一些年貨,怎么就送了一頭羊來?
云庭真是從來沒有靠譜過。
算了,他除了吃喝玩樂,還知道什么?
等見了面,要罵他。
陸棄娘和那送年貨的人,都愣愣地看著他。
這話,該這么說嗎?
還有人當面嫌棄別人送禮送得少的?
倒是那男人先反應(yīng)過來,同情地看著陸棄娘道:“我聽松煙說了,你買了相公,這里不太好——”
他指著自己的頭,“松煙說,不讓我和你相公說話。你說好好的人,看著多好,怎么腦子就不好呢!”
陸棄娘:“……是松煙讓你來送年貨的?”
腦子不好的蕭晏,這下真的不好了。
他能想明白,大概是松煙不想來人和他多說話,便這般說。
可是,真的很讓人生氣,不是嗎?
更尷尬的是,他竟然以為來人是云庭派來的,還說了那句讓他想起來就想找條地縫鉆進去的話。
還真有點腦子不好的樣子……
“哎,我還沒自報家門呢!”來人憨厚笑道,“我叫王三,在周府幫忙修房子。周府的魏嬤嬤,托我給你帶這頭羊和衣裳。除了買羊的錢,她還特意多給了二百個錢,讓我找人替你把羊宰好了送來。”
陸棄娘一臉肉疼。
蕭晏猜出了她心中所想。
她肯定心疼那兩百個錢。
如果可以,她寧愿要一頭活羊加二百個錢。
但是她還是道:“辛苦您了,辛苦您大過年的還跑一趟。”
“沒事,對了,這里府里的松煙,特意叮囑我?guī)Ыo你的?!?/p>
王三從裝衣服的包袱里摸出來一個果子看了看,“還好沒磕到?!?/p>
那果子又大又紅,有點像沙果(野蘋果,很小),但是比沙果大很多,顏色鮮艷,單單看外表,就仿佛已經(jīng)讓人感受到了脆而多汁的口感。
“這是什么?”陸棄娘驚訝道。
“是咱們這里沒見過的沙果,松煙讓我?guī)Ыo你,說嘗個新鮮?!蓖跞?。
陸棄娘連忙謝過他,又給他裝了一碗剛炸出鍋的蘿卜丸子。
蘿卜丸子沒什么稀奇的,但是油水太難得了。
王三十分高興地挑著空擔走了。
陸棄娘檢查了一下那頭羊,看到了羊頭羊蹄子羊雜那些也都在,多少高興了些。
三丫圍著陸棄娘轉(zhuǎn),眼神就沒有離開過那個沙果。
陸棄娘笑道:“小饞貓,現(xiàn)在不行,等晚上,咱們切開,一起嘗嘗這稀罕的果子。”
三丫連連點頭。
太好了,娘說了要分開吃,而不是要送人。
“這是你從前交好的人給你送的?”蕭晏問。
“算是吧?!标憲壞飮@了口氣,似乎不愿意多提,“她既然送了,那就留下吧?!?/p>
蕭晏聽她這口氣,似乎其中還有些隱情。
“我來收拾羊雜,分羊肉,”陸棄娘擼起袖子,臉上帶著笑,“這下咱們可能過個好年了!”
“娘,這些羊肉,要送別人嗎?”三丫蹲在一旁眼巴巴地看著。
“當然了,你還想自己吃一頭羊??!”陸棄娘笑罵,“我一會兒看看門上我記的賬,還有哪些人情往來沒有還?!?/p>
然后陸棄娘就開始忙活起來。
蕭晏在一旁,有心幫忙,卻不知從何下手,還被陸棄娘嫌棄礙手礙腳,讓他回屋躺著。
蕭晏沒有進屋。
他想在外面。
即使外面是數(shù)九寒冬,呼吸新鮮空氣,也讓他覺得他還活在這人間。
而且,看著陸棄娘忙碌,他的心就會變得沉靜。
蕭晏以為陸棄娘會問他說錯話的事情,但是陸棄娘并沒有提。
蕭晏相信,她應(yīng)該是猜出來一些的,但是她沒說。
她其實細心又體貼。
陸棄娘把羊肉分好,大概能分一半出去,看得三丫心疼不已。
“二丫呢?”陸棄娘道,“三丫,你去胡神醫(yī)家,把你二姐喊回來,給我跑腿送羊肉去?!?/p>
蕭晏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
二丫一會兒會帶著年貨回來的。
到時候就不尷尬了。
“水缸里沒水了,我去挑水?!标憲壞镎酒饋淼?。
因為蹲的時間太久,剛起來有些頭暈?zāi)垦!?/p>
蕭晏扶了她一把。
“騙子,你這個騙子!”
二丫氣呼呼地從門外進來。
陸棄娘罵道:“大過年的,你又甩臉子給誰看,嘰嘰喳喳,顯出你來了是吧?!?/p>
“娘,我沒說您,我說他!”二丫指著蕭晏,氣得跺腳。
陸棄娘把她的手打下來,“不許指人,那是你爹。怎么了這是?有話好好說?!?/p>
二丫生氣,竹筒倒豆子,倒了個底朝天。
“他讓我去云國公府給云三少爺送信,還說如果門房不同意,就說耽誤了三少爺?shù)氖虑?,拿他問罪?!?/p>
“怎么了?”蕭晏沉聲道,“你沒有見到他?”
“我還見他呢,我差點被人打一頓!要不是我聰明機靈,美麗可愛,人家非要打我不成!”
“你去送信,打你做什么?”陸棄娘皺眉道,“我上次去賣野豬的時候,門房管事都還挺好說話的,你是不是走了人家正門?”
“我又不是沒在大戶人家待過,怎么會走正門?”二丫越說越委屈,“人家說了,只要是找三少爺?shù)娜耍宦纱虺鋈??!?/p>
蕭晏:“……”
云庭這廝,又闖了什么禍?
這是被徹底禁足,還切斷了他和外界的聯(lián)系?
這下好了,東西沒要到,還把二丫這小辣椒給得罪了。
“我還真當有新衣裳穿呢!”二丫嘴一扁,都要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