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馬軍的喊聲,孫鎮長直接急眼了,對著馬有才就是一頓訓。
“馬有才,這咋回事?讓你分個糧食到現在都沒有分下去也就算了,我好不容易圓回來,你這咋安排的人?不是說讓你給每個村民交代好嗎?”
馬有才故作一臉委屈:“孫鎮上,我是安排好了,你看他就是個孩子,口無遮攔,我有啥辦法。”
馬有才一開始準備自己把實情說出來的,可又擔心宋天陽的消息不準,萬一檢查團真的只是來檢查工作,不是來發戰備糧的,那不就整岔劈了嘛。
思來想去,他想了一個折中的辦法,干脆由村民去說,自己這樣就摘的干干凈凈,反正不管檢查團是啥目的,他兩方都好說。
宋天陽還不知道馬有才轉變了想法呢,不然肯定罵他是個老狐貍。
眼看著檢查團又走回了,孫鎮長氣的臉都白了,指著馬有才鼻子說道:“我要處理你的。”
馬有才縮著脖子:“這又不是我說的,你要處理,就處理那個馬軍去。”
反正馬軍年齡小,鎮上想處理也沒辦法。
李腹書已經走了過來,這次,他不再看孫鎮長和馬有才,直接把那個孩子喊到了身邊。
“小孩,你剛才喊的什么?”
孫鎮長只朝馬軍瞪著眼,馬軍卻視而不見:“沒啥啊,我就是問問這糧食扛回家能吃嗎?”
李腹書這才看向馬有才:“馬支書,他這話是什么意思?這不是你們村里的種子糧嗎?怎么還不能吃了?”
馬有才索性不說話了,但馬軍敢說:“那個,你就是那個李書記是吧?”
李腹書點點頭,并沒有因為孩子的無禮而生氣:“對,我叫李腹書,有什么話,你完全可以說出來,但不要想著欺瞞,小孩子撒謊是不對的。”
馬軍這才大著膽子說道:“也沒啥,我們都在地里干活呢,非讓我們過來領糧食,可是這糧食領回家又不讓吃,那不是在瞎耽誤功夫嘛。”
“不讓吃?那你說個清楚,怎么就不能吃了?”
馬軍抱著胳膊:“這事,你得問孫鎮長。”
孫鎮長冷汗都下來了:“你別瞎說啊,問我干啥?這是你們村剩的種子糧,跟我有啥關系。”
馬軍反嗆了一句:“那孫鎮長這意思,是可以吃了,那我們可扛回家吃去了,回頭,你可別找我們要。”
“你,你…”孫鎮長都結巴了,這糧食是從別處籌來的,一粒糧也不能動啊。
李腹書緊接著問道:“小孩,你不用害怕,有我在這呢,我且問你,你們村到底能不能吃上飯?家里還有沒有余糧?”
馬軍搖頭道:“當然沒有了,早都吃完了,現在就差啃樹皮了。”
呂副市長也覺察出不對,今天的檢查一切都過于順利了。
“那其他村子是什么情況?”
馬軍又回道:“嗐,那還能啥情況,跟我們一樣唄,都吃不上飯。”
聽著馬軍的話,此刻李腹書已經完全明白了,怪不得之前檢查的村子,家家戶戶都有糧食吃。
看孫鎮長這樣子,顯然是有內情的,也明顯,鎮上早已安排好了一切。
至于為什么這樣安排?他也能明白,官場不就是這樣嘛,明明一件很簡單的事,非要想著法的去揣摩上面領導的意思。
八成這次,又過度揣摩了,把他說檢查團要來檢查大家生活困難的話,誤以為是來檢查下面領導的工作情況了。
李腹書和呂副市長對視了一眼,顯然心里都有數了,可誰都沒在現場指出來。
發生這樣的錯誤,畢竟屬于組織上內部的問題,不好當著群眾的面解決。
李腹書只能擺擺手,讓孫鎮長先到吉普車上去,他把馬有才拉到了一邊:“馬支書,你們這樣做是不對的,哪能欺上瞞下啊。”
馬有才頓時惶恐,此刻他已經覺察到哪方是對的了,孫鎮長是錯的,宋天陽那個消息才是對的。
他立馬承認起錯誤:“李書記,我不想這樣做的,這不是怕你在檢查團面前沒有光嘛。”
李腹書微微搖頭:“我是一縣的書記,你是一村的支書,不管官職大小,那都是為人民服務的干部,十一屆三中全會才開完幾年?明確指出要解放思想,實事求是。”
馬有才只有點頭的份:“是,是,李書記教育的對,這次,我真錯了。”
李腹書嘆口氣:“我知道,這是有人逼著你干的,跟你沒多大關系,但既然鎮上領導交代你們怎么辦了,你還把事辦成這樣,我確實沒想到,我是不是應該說你辦事不利呢?上游村子的高支書,就辦的很好嘛。”
馬有才更惶恐了。
這李書記說話到底啥意思,怎么一會讓他實事求是,又說他沒按照鎮上的意思辦呢。
到底該怎么辦?
“李書記,我…”
看著馬有才恐懼的樣子,李腹書知道現在再問什么話,這個馬有才都會老實說出來了。
“我來問你,你是支書,肯定不敢頂撞上面的意思,那一定是有人給你出主意,我說的沒錯吧,你要實事求是啊。”
李腹書眼神犀利,壓的馬有才愣是不敢對視,他幾乎沒有任何猶豫的,便把人給供了出來。
“是,是我們村里的天陽娃子,給出的主意。”
馬有才現在已經完全搞不懂李腹書的意思了,到底該咋個實事求是?
“天陽?”李腹書嘀咕了一句,怎么這個名字有點熟悉呢。
馬有才現在完全放棄了抵抗:“是老宋家的孩子,宋天陽。”
李腹書想起來了:“去年有個救我兒子命的人,我記得好像就叫宋天陽,你們村有幾個叫宋天陽的?”
“就一個,李書記猜的沒錯,就是這個宋天陽救了向輝同志。”
馬有才說著,想把宋天陽喊來,結果在人群中找了一圈也沒找到。
“李書記,他可能又去種藥材去了。”
“種藥材?”李腹書又想起什么的問道:“這么說,上次你們村里有個要申請承包荒山的,就是這個宋天陽?”
“對對,就是他。”
李腹書微微點頭,于情于理,他都要見見這個宋天陽了,從“情”上講,畢竟救過自己兒子的命,從“理”上講,這個小伙子有膽識,有見解,敢想敢干,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但這次恐怕來不及了,還得陪同檢查團回縣里。
“這樣吧,你告訴那個宋天陽,下次我一定要見見他。”
馬有才擔心的說道:“李書記,你該不會要處理他吧,其實也不怪他…”
李腹書瞪著眼:“我處理他干嘛,這次要不是他,全被你們壞了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