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澤度過光漩,霎時蒼穹像被潑了瀝青。瓢潑大雨下,濃黑云層翻涌著鐵砂般的質(zhì)感,閃電在云隙間蜿蜒卻無聲,直到三秒后才傳來悶雷。
戰(zhàn)術(shù)手電光束刺破雨簾,五層的教學樓像被巨人啃噬過的殘骸,西側(cè)墻皮整片剝落,裸露的鋼筋如同銹蝕的肋骨架。所有玻璃窗保持著爆裂瞬間的放射狀裂紋,最詭譎的是頂樓天臺,半邊混凝土結(jié)構(gòu)憑空消失,斷裂處垂掛著數(shù)十條課桌腿。
李承澤的手掌如鍘刀劈開雨幕,“熱成像顯示三層有生命體征,B組建立環(huán)形防線,A組隨我進入教學樓。”
他的命令被雨幕中的爆裂聲打斷。三樓的墻壁轟然炸開,混凝土碎塊如霰彈般迸射。
瑞安倒飛的身影在雨幕中拉出暗紅色尾跡。他畸變的右臂正以肉眼可見速度膨脹,增生出森白與靛藍交錯的骨刺叢林,卻在下個瞬間被顧翊的拳影轟得粉碎。
“這是…”李承澤瞳孔收縮。他看見黑發(fā)少年如鷂鷹般掠過斷壁,雙手絞住瑞安左臂,在空中劃出完美的死亡圓弧,將他直直的砸向地面。
“轟!”
地面龜裂的轟鳴聲里,瑞安脊椎與地磚碰撞出令人牙酸的脆響,路面也在撞擊中炸開蛛網(wǎng)狀裂痕。
顧翊撞碎空中迸射的碎石俯沖而下,手中短刀泛起冷光,直指瑞安的頭顱,卻在斬落的瞬間被七寸青鋒截斷。
“鐺——!”
劍鞘與短刃相擊的剎那,方圓十米內(nèi)的雨滴同時震碎,李承澤的風衣下擺被氣浪掀起,露出內(nèi)襯暗繡的半朽世界樹紋章。顧翊虎口迸裂的血珠懸浮在半空,折射著兩人眼中沸騰的金色火焰。
“讓開。”顧翊嘶吼的說道。
李承澤手腕翻轉(zhuǎn),八面漢劍在雨幕中抖落一串寒星,“執(zhí)行局辦案,請配合調(diào)查。”
話音未落,顧翊已被反震之力撞的倒射而出。外墻在撞擊瞬間凹陷出蛛網(wǎng)狀裂痕,墻體表面剝落的墻灰一度形成短暫的人形白霧,又在暴雨中坍縮成蒼白的泥漿。
李承澤把靴底從瀝青層里拔出。以他為中心輻射的裂紋保持著迸發(fā)瞬間的張力,最長的裂痕甚至蔓延到操場邊緣的銹蝕單杠下方,仿佛有頭看不見的巨獸剛從地底拱起了背脊。
當顧翊從塵霧中躍下時,七柄刀劍正釘穿瑞安的四肢關(guān)節(jié),暗紅色拘束劑順著針管注入他暴突的頸動脈。
“你們對他做了什么?”顧翊的黃金瞳在雨簾后明滅不定。
李承澤冷漠開口:“比起這個,不如解釋下你究竟是什么東西?”
顧翊眼瞳中的金色暴漲,“不關(guān)你的事。”
李承澤風衣下擺突然獵獵作響,八面漢劍在雨幕中震出龍吟般的顫音。劍格吞口的青銅龍首霍然睜目。他身后專員們的槍械保險栓也同時彈開,十二道準星鎖定顧翊周身要害。
“等等!”
楚子航撞開搖搖欲墜的教學樓大門沖來,他張開雙臂擋在顧翊面前。“他不是威脅!”
李承澤的劍尖在雨簾中凝滯,劍鋒距離楚子航咽喉僅剩三寸。他注視著少年漆黑眼瞳中跳動的暗金色火苗,“你認識他?”
楚子航喉結(jié)擦著劍鋒上下滾動,他側(cè)過臉看向顧翊,“他們是專門處理這種事情的人,不是你的敵人。”
顧翊瞳孔深處的暴走的金色逐漸平息,“我相信你。”
李承澤收劍入鞘,“我現(xiàn)在需要你們兩把事情全部講清楚。”
“等等,”顧翊握緊正在愈合的虎口,“你們遇到過一個叫路明非的學生嗎?”
李承澤點了點頭,“之前校內(nèi)疏散時,他一直在校內(nèi)躲著,躲過了疏散。后面被我們的人找到了,現(xiàn)在因該也被送去疏散點了。”
楚子航看見顧翊繃緊的肩膀驟然松懈,暴雨沖刷著他的后頸,蒸騰起一片白霧。
“現(xiàn)在需要你配合調(diào)查。”李承澤說道:“關(guān)于你的血統(tǒng),以及你最近發(fā)生的一切。”
天際突然傳來琉璃碎裂的脆響。濃黑云層如同被無形巨手撕開裂縫,陽光傾瀉而下。龜裂的教學樓外墻在光線中泛起漣漪,破碎鋼筋水泥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的鉛筆畫痕跡般消融,爆裂的玻璃窗也恢復成鏡面般的完整。
一名執(zhí)行部專員對李承澤說道:“指揮,龍墟消失不見了。”
李承澤點了點頭,“走吧,到合適的地方談。”
——
落地窗外,暮色如潮水般漫過鋼鐵森林。顧翊望著玻璃幕墻上最后一絲鎏金殘照。那些折射著夕暉的寫字樓像無數(shù)柄斜插的青銅古劍,將晚霞割裂成碎片墜落在底下的車水馬龍里。
“感謝配合。”李承澤將黑色皮質(zhì)筆記本咔嗒一聲合上,“大部分事情都弄清楚了。”
顧翊向后仰進沙發(fā)靠背,人造皮革發(fā)出細微摩擦聲:“那我折騰的這些…算不算違法?”
李承澤眉峰微挑,“當然不,受害者不需要為自救行為負責。”他忽然起身,“那我先出去一下,你在這里稍作等候。”
“你答應(yīng)過會解釋我的疑惑!”顧翊一掌拍在玻璃茶幾上,震得金屬托盤里的茶具叮當作響。
李承澤單手解開領(lǐng)口通訊器的磁吸紐扣,“年輕人,耐心是美德。專門安排的講解員馬上就到,同齡人溝通起來更...”他頓了頓,戰(zhàn)術(shù)靴跟在地面敲出漸遠的節(jié)奏,“方便。”
金屬門軸在李承澤身后發(fā)出短促的嗡鳴,隨后那扇鑲著防彈玻璃的鈦合金門突然再度裂開縫隙。走廊冷白燈光里立著個約莫十六七歲的美麗少女,酒紅色長發(fā)如同熔化的赤銅垂落腰際,耳垂懸掛的銀色四葉草墜飾正在輕微晃動。
“初次見面,我叫陳墨瞳。”她唇角揚起標準的三十度外交式微笑。
顧翊陷在記憶棉沙發(fā)里舉起右臂,“那什么...能先叫個飯嗎?我現(xiàn)在很餓。”
陳墨瞳的臉瞬間黑了下來,這個混球是把自己當成了服務(wù)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