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
桃樂絲厭惡極端的陰天或大日,最享受的是雨水帶來的涼爽和濕潤,愛那雨滴沖刷不凈的過程,喜歡洗滌過的明日。
她正在期盼暴雨的明天。
嗯哼嗯哼~~嗯哼哼??
嗯哼哼~哼~~?
“桃樂絲!”
重拳叩開的門扉與金鈴叮叮哐啷著控訴,潑面而來的絲線還有涼風在不大的房間肆虐,桃樂絲放下手中的活計,面向透明的雨幕。
玻璃杯敲在方形木桌上,卸下黑白工裝的桃樂絲提溜手肘的白褶強調自己是絕不出門的。
那個聲音惱火著“哦!”
隨后是很重的一步,門欄濺到一部分水漬。
『停下』!
那是從耳膜到腹腔都在震顫的威嚇。
“躲在夾層的小孩,你是在威脅我嗎?”
透明的雨衣蒸騰似的褪去,底下的色彩一點一點暈開。
剩一只的羊角失了半邊的花飾,另一半很早就跌落,那紫藤般的花蘿想必零落泥中,引人沉溺的絳紫紗羅般的混在黯色的衣裙間分不清,偌大的瞳孔在少女的面容間若隱若現。
她喘息著“我找不到指揮官了,其他部門我沒權限,你得來幫忙。”
不要。
桃樂絲干脆利落。
“我這良民已經很久不干涉‘公司’的內容呢。”
發間的獨眼死死的鉆在女人的身上,陰惻惻的發聲。“這是整座島的問題,公司早就不是商會,民眾也不再能置身事外。”
拉西亞撩開眼簾的發絲,黑曜石的結晶發夾似的卡住右半邊的額頭與眼瞼,閃爍活著一般的色彩。
少女面無表情。
“永無島,仍然是海上漂泊的鳥窩,我們才是巢中無力的卵。”
……
我們愛她。
真的。
若說不恨她。
那是假的。
那么——愛她勝過恨她嗎?
答案只有自己知道,所有人都窩在心底,仿佛可以在時間下無限延長。
“現在,夢該醒了。”
夕陽薄霧籠罩遠山所的暮山紫,層層遞進的霞粉宛是魏處日光的炫彩,眸中的玫瑰粉在漸變的暮紫懷抱下慵懶的散開。
她的色彩比妹妹更淺、更鮮艷,明麗的媚態在朝陽的襯托間肆意綻放。
指揮官平靜的叫出她的名字“萊西婭。”
仿佛只是一場普通的相會。
萊西婭曾想象過、考慮過、猜度過,但最后只是頷額應和。
“指揮官……你應該猜到了對吧?”
她在疑慮已擬的卷面親手蓋章。
阿黃緊繃而上,萊西婭條件反射,二女都在不約而同的掀開藏于身的小器。短刀、匕首,正與反的習慣,格斗與刺殺的沖擊,黃狐貍殘像的動作刮開浪沫,面對隱蔽和靈活的山地精靈,刺客簡單而干練,抹去多余空隙無間斷的跨進半步復而半步。
看似近身搏斗,本質上不過一擊斃命和生存直覺的拼殺。
在刀尖開始破開線條前,先一步退開的的阿黃遞交分開的答案,數步下落回安的身邊。
哎
安想要嘆息,事實上他也這么做了。
“呼————”
“唉。”
他只是嘆息。
沉默
沉默為何?
答案并不清晰,也不統一,祂們都知視角終有局限,所謂“緣由”、“目的”在“真相”坦率坦成一紙文字,一段故事以前,不是誰都有心情在自我需求達標之前去探究一個正解里是否還存在另一個正解。
啊,指揮官有掛,另算。
“不留我們?”安說。
萊西婭合目依靠鐵板的墻壁“不留。”
阿黃解除警報。
年輕的妖精有所困惑,在冷藍眸子的注視下吞咽回去。
*
“我知道出了事,但我希望知道詳情。”
把樹洞的松果一個個轉移新地的安吉羅斯在艾琳女士贊助的“眼睛”下,終于在枝椏分叉的某處把調皮的白色小丑給堵住了!
“Perial!”安吉羅斯大喝,腰帶肩帶手使勁一扯,自己和小丑一起屁股蹲地。他呼去肺最后一口氣,整個人顯而易見的頹下去。
“咳咳!……等一我下——”
幾個呼吸后——
“給我好好交代!不然你主管我是不會給你準備party的!”
主管·安吉羅斯的威脅。
受童年所限,躲避關照的佩利亞爾還是不到十五的樣貌,輕易的坐在安吉羅斯的臂彎里還留兩片空隙,他孩子般的仰靠,在金柳的扶捎下眉眼彎彎。
月牙灣間朦朧的紫月晃蕩眼波,羅朝上掐住金天使的面頰,使得平日存在低微的鎏金從漏斗中流落,灼燒他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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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管~”小丑拉著長音,略顯瘦削的稚氣在噴發“你知道嗎?你不知道?不不、你知道——呵——”
自問自答、自說自話、自圓自舞,在自我的感情間溺斃,死不撒開生的浮草。
我掙扎,我溺亡。
我不想要不會醒的夢,我想要謳歌夢中才有的希冀。
“『怪物』不存在真實。”
小丑的妝容沖刷而去,紅鼻子和彩紙不再附著白鴿的羽翼,只見石塑手心的他蒼白而小巧。
“主管——”
旋轉的扶梯,倒映的玻璃彩,斑斕的穹頂,頃刻崩落的洪流。
卷走思緒,卷走故我。
讓我沉迷,帶我逃開,直到我窒息求生。
久坐的機械只是扭轉自己脖頸,燈光下,無面容的冷藍色在問候。
“回來了。”
“嗯,孩子睡去了,接下來咱們自己調查吧。”
齒輪的流動,從后衣,從脊椎,打開折扇般自然浮現而出的器械,在灰敗的面上閃爍。
“你是否太過溺愛?”
金發男人擺手,無所謂道“這是咱的事,別扯到孩子身上。”
“而且啊。”他適時阻斷女士的提問“沒能處理的遺憾已經波及的夠多了,沒必要二度傳承。”
只要噤聲、只要緘默,煩惱不會消磨但至少可以遮掩沒有人捅破的窗戶下。
“安已經做好解決的決心和準備,我們不必模仿他的步調,但也不能掉隊太多。”
三官六部二十四組,根系分支盤結交錯。半途轉型的組織已成一個蟻巢,然而巢所保護不該是“我”們,而是“我們”,在暴雨之中,在土地之上,我們將繼續存續。
“開始搬家吧,為我們的孩子尋個更好的地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