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啟審死官 第十四章 拜堂

打聽清楚大婚當日的流程細節后，齊逸計劃隨機敲暈趙家送親隊伍里的一名幸運隨從。換上對方的衣物后，混進國公府。

人多眼雜，值街的捕快、差役，維持治安都顧不上，誰會在意一個小小隨從。

不過，孫進的惡意刁難，反而給了齊逸一個更好的機會。

萬山虎不放心齊逸獨自行動，雖說對方得了世間罕見的紫氣，但眼下仍是個瘦得皮包骨的戰五渣。

長久以來一直被欺壓，再加上孫進方才的所作所為，相當于在背后狠狠推了一把，萬山虎當即決定跟齊逸一同潛入國公府。

在南郊野林深處發現十具倒吊尸，沒有報上去，對萬、元二人來說其實問題不大。就算齊逸沒抓到真兇，之后還可以接著查。退一萬步說，他們完全可以當作什么都沒發生。

但是，潛入國公府，一旦被發現可不是鬧著玩的。

齊逸不想讓這位老兄去冒那么大風險，自己因為趙玉柔得了莫大的好處，總要為對方做些什么。并且，他篤定真兇今晚定會現身。即便沒有，他也有自信全身而退。

但萬山虎卻是鐵了心，既然已經賭了，不妨將賭注下得再大一些。哪怕全押又如何？反正他光棍一條，上無老、下無小，真出事，大不了就是個死。

元成也想跟著，可他上有老母，過幾日還得去趙府把妹子贖出來。另外，萬一真有人過來，也得有個人留守在此，好作應對。

最終，萬山虎提著齊逸，縱身躍過高墻。

...................

酉時三刻，浩浩蕩蕩的迎親隊伍，在震天響的喜樂聲中，經登云道抵達國公府。

府內人聲鼎沸、樂聲歡快，熱鬧了足足有半個多時辰。

戌時一刻，吉時到，新人拜堂。

國公府正堂燈火通明，寬大的紅毯自正門一直鋪至廳內，兩側站滿了丫鬟婢女，巡查完前后院的侍衛仆役們，多數集中到正堂四周，余少部分前駐守于側門。

國公爺靳千里為人低調，無論朝中還是坊間，皆無樹敵。但今晚前來觀禮參宴的可都是大人物，偃州巡撫梁仲道、州布政使劉孚，白帝城知府陳翰軒及布政、提刑、都指揮三司司官，甚至連京都那邊都來了十幾位官員。

不過，最受矚目的還得是賢王世子炎景初。

賢王已閉門不出整整二十八年，若非出了能把天捅出個窟窿的大事，這位一心求仙問長生的閑散王爺，絕對不會露面。

當然，賓客來頭再大，今晚的主角依舊是一對新人。

在喜婆的引導下，新郎、新娘牽著系有同心結的喜繩，踩著紅毯步入正堂。

一身紅袍華服的靳九思，甫一露面，便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目光。

這位貴公子雖面無表情，沒有半分喜悅之色，但那張令人見之難忘的面容，著實驚艷了一眾賓客。

他長身而立，因為患病略顯單薄的身形，清冷得如山澗明月。

“這世上若真有謫仙人，應當就長這般模樣吧！”

巡撫梁仲道滿眼贊賞、有感而發，一旁的知府陳翰軒，立馬點頭應和：“這靳九公子，不僅生得妙絕，一手山水畫作亦稱得上仙品??！”

“哦？”梁仲道頗為驚喜道：“這么說來，還是位丹青圣手？！”

這位巡撫新調任至偃州僅半個多月，公務都忙不過來，對這些閑事自然不熟。白帝城相當于偃州的省會，連任兩任的陳知府，就要門清得多了。

“一拜，天神地母”

喜婆高聲道：“敬蒼天，佳偶天成。敬土地，喜結連理?！?/p>

“二拜，父母高堂”

“敬父恩，承命延續、氏族昌盛。敬母恩，十月懷胎、哺育慈愛。”

“夫妻對拜”

“自今日起，情深愛重，同心、同命”

“禮、成！”

喜婆拖著長音宣布婚禮儀式正式完成。

兩個丫鬟一左一右攙扶著鳳冠霞帔、蓋頭遮面的新娘，送入新房。

新郎靳九思則留在正堂，硬著頭皮應酬賓客。

................

齊逸和萬山虎自夜門翻墻而入之后，經過一大片竹林，來到一片湖澤旁。

放眼望去，水氣蒸騰、煙波飄渺，岸畔綠柳垂堤，齊逸有那么一瞬間，還以為自己穿越回江南西湖了呢。

此處開闊，一覽無余，要是有侍衛從附近路過，一眼就能看到兩個鬼鬼祟祟的身影。

好在，這會兒的重心是前廳那些貴人，大部分人手都集中在正堂那邊。

二人沿著湖邊曲折的青石道，狂奔了將近一刻鐘，穿過一座亭子，終于看到一片建筑群。

“靠，大戶人家倒個馬桶都這么麻煩的嘛？”齊逸忍不住吐槽。

“可不是?！比f山虎由衷嘆道：“這國公府也太他娘的大了！”

二人不敢有半分停頓，以百米賽跑的速度，沖到最近的一幢房子。然后小心翼翼地沿著墻根，往前摸。

暗戳戳摸了一段路后，便聽不遠處傳來雜亂的腳步聲。萬山虎抬手一抓，拎著齊逸后衣領，一個旱地拔蔥，直挺挺跳上兩層高的屋頂。

三人一列的侍衛，沿著回廊從各個房前經過。待這隊侍衛巡邏完離開之后，萬山虎又提著齊逸從屋頂跳下來。

府內張燈結彩，哪哪都掛滿了紅燈籠，幾乎每扇窗戶、每根柱子上都帖了紅艷艷的囍字。

不過，只有一個房間門口鋪著紅色地毯，站著兩名仆婦。

很顯然，這就是婚房。

此時天色已經徹底暗下來，隱蔽性最佳的觀察位，非房頂莫屬。

但萬山虎表示，萬萬不可。

國公府什么檔次？那可是大啟開國虎將之后，尚武，乃是靳家歷代不變的特色。

除了靳九思這個病殃子，府內的公子小姐，個個自幼習武。當然，最重要的是，坊間傳聞國公府內有兩位高手門客。

今日府內有不少知府調過來充當護衛的捕快，生面孔不少，在地面行走反而更安全。要是趴在屋頂的話，搞不好會被當成賊子刺客，當場擊斃。

齊逸深覺有理，正思忖著該怎么應對，便聽‘吱’的一聲，絢爛的焰火在空中綻放。

“行完禮了。”萬山虎說道。

齊逸指了指一旁的窗戶，萬山虎立馬明白他的意思，抬起右腿從短靴里拔出一把小巧的匕首，塞進窗縫里搗鼓了一下就把窗拴捅開了。

婚房很大，左墻邊立著兩個紅木架子，上頭擺滿了各種瓷瓶、玉石之類的名貴物件。右邊是燭架，燃著兩排大紅喜燭，正當間的大圓桌上，放著六只食盒，里頭盛滿了瓜果點心。

最惹眼的，當屬那張大到可以在上邊打滾的雕花木床。

迅速觀察了一圈，齊逸選擇躲進一架立式大衣柜里。萬山虎則藏身于屏風后邊的恭桶旁，東西都是新的，也沒氣味。

二人藏好沒多久，房外便響起輕微的腳步聲。

‘吱呀’開門聲響起。

兩個丫鬟攙扶著新娘，步入房中。

“四小姐，可需用些點心？姑爺那邊且得一會兒呢?！逼渲幸粋€丫鬟帖心地問道。

“不用了，你們出去吧?！?/p>

兩名丫鬟將新娘扶到床邊坐下，細致地整理好新娘的裙褂，又將挽在兩側的大紅紗縵放下。做完這一切后，二人退出婚房。

齊逸沒將柜門關得太嚴實，透過特意留出來的一絲縫隙，正好能看到婚床與中間的圓桌。

新娘坐在婚床邊沿，雙手交疊擺放在腿上，紅蓋頭蓋著也看不到臉。不過，看身材明顯是個體型有些壯碩的女子。

而真正的趙玉柔，身形纖瘦得多，肩也沒那么寬。

哪怕他一個只見過趙小姐尸體的陌生人，一眼都能分辨出二者的不同，趙府上上下下幾十號人，怎么會認錯？

這不合理！

齊逸眉頭微蹙，心底隱隱生出一種說不出的怪異感。

婚房內安靜至極，若不是外邊時不時響起焰火升空的嘯叫聲，齊逸都擔心對方會聽到自己和萬山虎輕微的呼吸聲。

新娘坐在床邊，一動不動，仿佛一尊雕像，而非真人。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齊逸絲毫不敢怠慢，始終盯著一襲嫁衣的新娘。不知站了多久，只留了一絲縫隙的柜子里，越來越悶。另外，保持一個姿勢站久了，雙腿也有些發麻。

但這種木制的柜子，很容易發出咯吱聲，想到這一點，齊逸忍住了調整站姿的本能反應。

然而，腳底下卻響起極其輕微的摩擦聲。

齊逸不敢有太大動作，只微微低頭快速掃了一眼，并沒發現什么異常。

‘難道是缺氧，大腦發暈了？’

齊逸心底疑惑，當他緩緩抬頭，將目光再次投向婚床時，卻驚愕地發現，新娘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