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丫丫一只手捂著小臉,另一只手像小大人似的指著呂家人,說道:
“他們不是沒長眼,也不是眼瞎呢,他們是想看的就看得到,不想看的就看不到,辦事全憑一張嘴喲。”
夏有德下意識地連連點頭。
“是吧,大人,您也覺得我說得對吧?”
烏丫丫的小腦袋一點,接著說:
“凡是對他家有好處的,他都能看到,沒有的也能說成有。
凡是對他家不利的,他就都看不到了,就算事實明晃晃地擺在眼前,他也能說沒有。
唉,這世道啊,總有些人那個,那個……老徒弟,你來說。”
金錢一聽烏丫丫叫他,立即躥過來,昂首挺胸地大聲說:
“這世上啊,總有些人他……
心術(shù)不正,心懷叵測,心狠手辣,品德敗壞,自私自利,卑鄙無恥。
平時好事不干,歪曲事實一頂一的厲害,這樣的人就該天打……”
“老徒弟,打住。”烏丫丫看了一眼天空。
這個時候,還沒輪到雷出場。
“你,你們……”
呂家車夫指著一唱一和的師徒二人,氣的說不出話來。
“我們是好人,你是壞蛋。”
烏丫丫小嘴一嘚吧,說出口的話,讓呂家車夫差點氣個仰倒。
夏有德凝視著那車夫,沉凝地說道:
“這大半條街皆已堵塞,回府衙升堂較為耗時,本官便在此處就地審案罷。
截止目前,訴至本官跟前者僅有一原告……此小胖丫是也。
雖其無訟狀,然其與本官所訟之事清晰明了,亦提出賠償要求,依我朝律法,此乃形成口頭訴訟。
關(guān)于小胖丫所告之案,本官此前已充分了解,想必諸位亦已了然。
呂大小姐,汝身為被告,人證物證俱全,所作所為已構(gòu)成傷害之罪,依我朝律法……”
“我不服,我不服!”呂嬌嬌扯著嗓子嚷嚷起來。
夏有德有點惱了,斥道:“你有何不服?”
“她明明也打我了呀,我要是算傷害罪,那她也跑不掉!”
呂嬌嬌理直氣壯的,好像自己特別有理。
“她是小童,你也是啊?”夏有德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反問。
呂嬌嬌啞口無言,緊緊地握著拳頭。
“嚶嚶,我才三歲零兩個月,我還是個孩子。”
烏丫丫胖乎乎的小手捂著臉,煞有介事地哭了幾聲。
無意間轉(zhuǎn)頭,瞧見不知啥時候跑到自己身邊的大黃狗,抽抽嗒嗒地冒出一句:
“我還是……沒有狗高的孩子呢。”
大黃狗也不知道聽沒聽懂,在烏丫丫說完話后,它努力地仰了仰頭、豎了豎耳朵。
嘿,狗耳朵還真就比烏丫丫高了那么一截。
“噗哈哈~”
有人圍觀著笑出了聲。
夏有德威嚴(yán)地掃了一眼,人群立馬安靜了下來。
“大人,大人,我們也要告狀,我們要告那位公子撞……
他害得我們小姐從馬車上摔下來,得讓他賠我們百兩銀錢。”
呂家車夫指著陶凌云嚷嚷道。
“大人,學(xué)生狀告呂家人先誣陷、后訛詐,沒訛成還想強搶學(xué)生。
他們的所作所為,令學(xué)生惶恐不安,身心俱疲。
致使學(xué)生聲名狼藉,精神幾近崩潰,還望大人為學(xué)生主持公道。”
陶凌云滿面悲愴地走上前,拱手說道。
告狀,誰不會?
告唄,告唄,告告更健康。
“夏大人,下官狀告這位小哥毆打朝廷官員,請夏大人為下官做主。”
一會兒功夫,夏有德手上再添三個狀子。
他面沉似水,聲音鏗鏘有力:
“爾等所告之事,真相已然昭然若揭,責(zé)任亦是涇渭分明。
本官逐一宣判,汝等且聽好了。
呂大小姐毆傷三歲幼童,其罪成立,夏大小姐,可有異議?”
“有!她也打我了!”呂嬌嬌依然死咬著烏丫丫不放。
“逆女,逆女,你就算再生氣,也不能去打一個三歲小娃娃啊。”
此時,一道急促的聲音傳來。
眾人自動讓開一條道,呂家家主呂英謙在七八人的簇?fù)硐拢铰姆€(wěn)健地走向夏有德。
“夏大人,小女年幼無知,還望大人海涵,此事我等愿私下解決。”
夏有德嘴角微扯,看了一眼“年幼”的呂大小姐,對呂英謙微微頷首。
“你們不打算告發(fā)了?如此也可,不過,尚需詢問這孩童與那位公子的意愿。”
“我們不告了,來此之前,草民已了解事情始末。
此乃小女之過,平日草民寵溺過度,致使其言行失當(dāng)。
哦,那被毆打的孩童身在何處,我等愿做出賠償。”
正抱著大黃狗頭膩歪的烏丫丫,一聽“小娃娃”三個字,“噌”地一下站直了,舉起那肉嘟嘟的小爪子。
“我在呢,小娃娃在這兒!”
呂英謙低頭一瞧,眼睛猛地一抽。
我去,管家不是說就輕輕扇了這小娃子一巴掌嗎?
這是一巴掌能造成的傷?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被驢蹄子給踹了呢。
“這位大老爺,您看我這傷,是不是老慘啦?嘶嘶嘶,疼死人家啦~嚶嚶嚶~”
烏丫丫又開始掉金豆子了。
“哎,這這……”
呂英謙狠狠瞪了管家一眼,然后蹲下身子,努力讓自己的表情變得和藹可親些。
“小娃娃呀,大伯給你糖吃哦,你別哭,別哭。”
說著,他麻溜地從袖袋里掏出一包糖,像變戲法似的塞到烏丫丫手里。
來之前,他就曉得還牽扯到一個小娃娃,特意讓管家備好了一包糖呢。
烏丫丫瞅了瞅手里的糖,眼淚慢慢止住。
“呵呵,小娃娃,你看我閨女打你這事吧,是她不對。
你跟夏大人說說,我們私了怎么樣?大伯這里有很多很多糖噢。”
“哎,呂家主,你這樣不行哈,你這是惡意誘導(dǎo)。”夏有德出聲阻止。
呂英謙臉皮跳了一下,站起身拱手向眾人,問道:“不知小娃娃的家人可在?”
【啞啞啞,爹爹,哥哥們,你們可要裝不認(rèn)得我,不認(rèn)得我,不認(rèn)得我……】
“在,在。”金錢看了一眼低著頭的陶家父子,一個高蹦了出去。
烏丫丫的心猛地一松。
【啞啞,爹爹和哥哥們跟我心有靈犀,嘎嘎嘎,老徒弟,來吧~】
夏有德看了一眼低頭站在那里,以眼觀鼻、鼻觀腳的陶家父子,眼里閃過一絲迷惑。
而后看向金錢,“你是小娃娃的什么人?”
躲在人群中看熱鬧的付懷年,瞇眼看了看陶予安父子四人,又看了看夏有德,最后看向烏丫丫。
心底忍不住冷笑。
陶家人明明與夏有德相識,那位七公子和小胖丫如今還住在夏府,此刻卻裝作不識。
有意思,真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