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洵看著自回來后就把自己關在書房的自家公子,頗為好奇。探著腦袋就要往窗棱里張望,不想一本冊子迎面甩在自己臉上,窗戶“砰”的一聲關上。
蒼洵呲牙咧嘴把冊子收好,回到門口守著。
星子漸落,一線白光自山頭升起。蒼洵掩唇打了哈欠,揉了揉酸痛的肩膀,下意識偏過臉往里瞧。
然而書房的門和窗依舊死死關著。
這都過去一晚上了,公子在里面干什么呢?
就在蒼洵猶豫著要不要把窗戶紙捅個窟窿悄悄朝里張望一眼時,書房的門倏然打開。
蒼洵還維持著撅著屁股躬身趴在窗戶上的姿態,聞聲扭過頭朝面無表情的蕭硯禮訕訕一笑。
“公子您出來啦?”
蕭硯禮頂著眼下濃濃青黛,看著蒼洵抿了抿唇,遞過去一沓半干的紙張,嗓音沙啞,“將這些送去江府。”
蒼洵忙屁顛屁顛上前接過,只掃了一眼他就認出這是《青山傳》下一篇手稿,頓時眸子瞪圓了,有些不可置信看向蕭硯禮,將人來來回回從頭到腳看了好幾遍。
“做什么?”蕭硯禮一夜未睡,這會心情差著,不耐煩地揉了揉脹痛眉心。
“沒……沒什么。”聽到熟悉又刻薄的聲音,蒼洵咽了咽口水,確信自家公子沒被什么孤魂野鬼奪舍,只是單純受了不知名的刺激發奮圖強一晚上趕稿。
真好,書肆老板不用吊死在他們府門口了呢。
又是行善積德的一天。
“等等。”蕭硯禮忽然想到什么,起身來到書桌前托起一個匣子,“將這個一并送去。”
想到匣子里裝的東西,蕭硯禮有幾分不自在。
他只是怕江照棠赴宴時丟了自己臉面才送支釵子過去的,才沒有旁的意思。
蒼洵只瞧了一眼那個匣子,就知道里面裝的是什么,登時臉色變了變,“公子要將這個也送去給江姑娘嗎?”
“這支釵子林姑娘可是問您討要了好幾回,您都不曾給,這貿然送去給江姑娘……是不是不太好。”顧忌著自家主子的狗脾氣,蒼洵話說的委婉。
然而蕭硯禮就像沒聽出他的弦外之音,又或是聽出來不想搭理,“她要我就得給嗎,我是開善堂的?”
蒼洵頓時沒了話說,輕咳了聲抱著匣子和那堆手稿告退。
公子他究竟明不明白,林姑娘要的哪是那支釵子——
蒼洵偷偷瞥了眼立在廊下姿容如玉的郎君,林姑娘分明是貪圖公子您那身子啊!
蒼洵恨鐵不成鋼在心底吶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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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照棠收到這兩份禮的時候正坐在院里的秋千架上,打個哈欠翻看蕭硯禮昨晚留下記了滿滿一頁紙的名字。
什么添福、來財、喜順,果真如他所說都是好養活的名。
江照棠咂吧咂吧嘴,撐著臉將手里那頁紙甩的嘩啦作響。
可她還是覺得蕭大小姐這名字更順耳更好養活。
就在江照棠糾結要不要給蕭大小姐改名之際,采月風風火火從院外跑進來,手里捧著一個匣子并一沓紙。
“小姐!蕭家又送禮來啦!”
江照棠挑了下眉,“這次送什么來了?”
她這會全然沒往《青山傳》上想,畢竟她昨晚說要蕭硯禮兩天時間里拿出新的稿子也不過是想打發他趕緊走。
那見青山素來一篇新稿子要寫兩三個月的人,怎么會在短短兩天時間里變出篇新稿來。
江照棠已經做好了把蕭硯禮送來的東西墊狗窩的準備。
不想采月一臉激動,“小姐,你快看這是什么。”
江照棠皺了下眉,掃了眼亂糟糟的一堆紙,正要開口說蕭硯禮是不是把他書房的垃圾送來了,眸光忽地瞥見熟悉的字眼。
這是——
江照棠手微微打顫捧起一頁紙張,一目十行掃過去,目光先是不可置信,繼而滿是震驚。
這才一晚上的功夫,蕭硯禮就讓見青山把《青山傳》的下一篇趕出來了?
這見青山莫不是有什么把柄在蕭硯禮這個黑心肝的手上,這樣為他拼死拼活的。
瞧著江照棠捧著那堆稿子入迷地翻看,采月出聲提醒,“小姐,這還有另一份禮呢。”
江照棠這會滿心滿眼都撲在自己衛小將軍身上,這份稿子上寫到衛小將軍以身誘敵,將敵軍引到一處斷崖上打算同歸于盡,看的江照棠抓心撓肝的,哪還顧得上另一份禮物。
左右定是蕭府廚娘做的糕點之類。
江照棠滿不在乎揮手,“你打開替我瞧一眼。”
采月瞧著古樸的匣子,只覺得有幾分眼熟,順勢打開暗扣。
下一瞬她眸子都瞪圓了,嗓音有些破音,“小姐!這不是琳瑯記月前新出的銜珠釵嗎!”
“這可是半年才出一回的珍品,不少世家小姐擠破頭都搶不到呢。”采月激動的如竹筒倒豆子一般介紹這支釵子。
琳瑯記?
江照棠勉強分了個余光給這根釵子。
這個鋪子她曾聽蘇家姨母還有蘇冉冉提起過幾回,尤其是蘇冉冉,一提起琳瑯記就像蕭大小姐聽見出去玩一樣,兩眼直放光。
江照棠也留了個心眼,月前給蘇冉冉準備的生辰賀禮就是琳瑯記的一只玉鐲。
只是普通的上乘品質,價錢卻是其他店鋪的好幾倍,花的江照棠肉疼不已。
江照棠挑眉拿起釵子,鸞鳥形狀的釵頭綴著三串珍珠流蘇,迎著朝陽熠熠生輝,甚是好看。
饒是江照棠一個對衣裳首飾不上心的人都動了心,忍不住伸手輕輕摸了摸釵子,“不錯。”
他蕭硯禮總算做個人了。
江照棠叫采月把釵子收好,預備后日賞花宴上帶出去。緊接著翻出那張寫滿小狗名字的紙張,痛定思痛,打算給蕭大小姐改個名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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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家雖自兩年前隕落了個少將軍,又在半年前失了大皇子這個倚仗,氣勢不如從前,可在華京到底還是根深蒂固,有的是人家想要攀上來結交。
這不一聽說蕭家要開賞花宴,不少人家都起了心思,削尖了腦袋又是使喚自家郎君又是托娘家親戚弄到蕭家的邀帖。
并且對自家適齡女兒三申五令,要她們那日在宴上記得伶俐些,最好能入蕭夫人的法眼。
這蕭大郎君有了未婚妻,底下不還有個弟弟尚未婚配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