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溝第三大隊得了省里重視,還給送來縫紉機的事,一晚上就傳得隔壁好幾個大隊都知道了。
第二天上午,吳秀秀和林翠云剛去副業小組,上工沒一會,吳秀秀的老娘就帶著她弟弟來了。
“秀秀啊,娘的好閨女,”老娘撲到吳秀秀面前,拉著她的手,裝出一副親熱的模樣,雙眼貪婪地盯著那些縫紉機,“娘聽說你現在日子過得好,心里高興,就跟你弟弟來看看你!”
吳秀秀一臉嫌惡,她老娘是個什么德行,她很清楚,現在裝出這副樣子,明顯是來要錢的。
吳秀秀的娘家重男輕女,當時吳秀秀和林山處對象,她愣是要了林家兩百塊錢,才把秀秀嫁過來。
林崇升和趙素芹看秀秀是個好姑娘,掏空了家底,還借了一些錢,才把秀秀給娶回來,后來,一家人吃了一整年的糠咽菜。
原本,吳秀秀老娘還來要過兩次東西,后來見林家實在窮得聽不著響,這才斷了來往。
這不,聽說吳秀秀出息了,又帶著兒子過來吸血了。
“閨女啊,”老娘話沒說幾句,就開始哭上了,“你不知道,咱家現在過的是什么日子!全大隊上下,就咱家最窮了,人家一年到頭,還能吃上頓精米,咱們家是連頓糙米都吃不起啊!我跟你弟弟,這都餓三天了,你看你弟弟,都瘦成什么樣子了!”
吳秀秀的弟弟一聽,也趕忙跟著抹起眼淚:“姐,我都快餓死了!”
吳秀秀臉色難看地,看了眼一身肥肉的弟弟,不耐煩道:“媽,你到底想干什么?”
“嘿嘿,”老娘拉著她胳膊,“娘這不是聽說,你出息了,還當上那啥……副業大隊長,閨女,你可不能忘了娘家啊!你看你弟弟,這么大年紀了,還沒娶上媳婦呢。”
“媽!”吳秀秀抽回手,“我家里日子也不好過,他娶媳婦的事,我幫不上忙。”
“這咋幫不上忙呢,”老娘連哄帶忽悠的,“你給你弟弟也弄個大隊長當當,再給他整個縫紉機,那三轉一響有了,你弟弟不就娶上媳婦了嗎?”
“媽,你說什么呢?”吳秀秀甩開了她的手,“我當隊長,那是大隊看得起,這縫紉機是公家的財產,怎么可能說給就給呢?”
“那就讓大隊給你弟弟封一個,要不就把你這個讓給他當,”老娘哄著她,“反正你是個女人,又不能傳宗接代,讓你弟弟趕緊娶了媳婦,好給咱老吳家傳宗接代啊。”
吳秀秀的臉色更加難看:“媽,這是公家的事,我做不了主。”
見吳秀秀不幫忙,老娘也不裝了:“縫紉機給不了,那你給錢,你當這啥大隊長的,能拿不少錢吧,全給我拿過來!”
吳秀秀又氣又急:“媽,亮亮都十二歲了,一直沒有讀書,我好不容易攢點錢,你還想拿去給他!他有手有腳,不能自己干活掙錢嗎?”
“你就會胳膊肘往外拐!”老娘咬牙擰著她胳膊,“他是姓林的,你是姓吳的,你不得幫著自己家人嗎?”
吳秀秀捂著胳膊,急得眼淚都出來了:“媽,亮亮是我生的,他是我兒子啊!”
“那他也是姓林的,”老娘把兒子拉到她面前,“這才是跟你一個姓的,你親弟弟,你都不幫,你還是不是人啊!”
吳秀秀從小就被親娘打壓,性子一向軟弱,嗓門也比不過老娘,急得直抹眼淚。
林翠云剛剛去找大隊長核對訂單,一回來就聽見這話,趕緊沖過去擋在大嫂面前。
“夠了!”林翠云瞪著吳建業,“我結婚的時候,你就扭著我愛人給你找活兒現在還想搶我大嫂的副業隊長,你有那個本事嗎?”
“哎,你怎么說話呢你?”吳秀秀老娘一聽就不樂意了,“那我兒子是干大事的人,守著那群小崽子算什么好活?明明就是你那男人瞧不上你,不愿意幫忙,現在扔下你跑了吧?”
“少管我的事情,”林翠云指著她,“我告訴你,我大嫂已經是林家的人了,她一分錢都不會給你們!”
“她姓吳!”吳秀秀老娘叉腰大吼著,“她就是我吳家的人,她就得給我吳家錢!”
易昭陽過來找媽媽和大舅媽玩,剛好聽到這一句。
小奶團子噔噔噔跑進來,一臉無辜又真誠地看著吳秀秀老娘問:“婆婆,那你姓吳嗎?”
吳秀秀婆婆一下被問住了。
易昭陽又裝出一副思考的樣子:“哦~看來你不姓吳呀,那你為什么要管吳家的事情啊,你怎么能胳膊肘向外拐呢?”
林翠云被女兒逗笑了,輕輕揚著嘴角,任她去吵。
吳秀秀老娘說不過了,又開始轉移話題:“大人說話,你一個小孩子插啥嘴?”
“咦~”易昭陽撅著小嘴巴,“婆婆說不過小孩子,倚老賣老耍賴啦,羞羞羞~”
吳秀秀老娘氣得不行,說不過她,又指著吳秀秀道:“我說吳秀秀,你是不是要氣死你老娘啊!”
吳秀秀有人給撐腰,也硬氣起來了:“媽,不管怎么說,這錢我是不可能給你的。”
“你……”老娘指著她的手指一直顫,“我養了你十好幾年,你可真是沒良心啊你!”
“可你不是用兩百塊,把我大舅媽賣了嗎?”易昭陽又歪著小腦袋,“大舅媽,那兩百塊錢婆婆給你了嗎?”
吳秀秀看著她搖了搖頭:“沒有,她一分錢都沒有給。”
“原來沒有呀,”易昭陽又用食指肚在臉上搓著,“自己賣閨女,還怪女兒沒良心,世界上怎么有這樣的媽媽呀。”
“你……”
老娘剛要罵街,吳秀秀又接著話道:“昭昭說得對!媽,你當時要了林家兩百塊,我就已經是林家的人了。我過得不好,也沒找你們幫過忙,現在我過得好,你也別想來我這里要東西。”
“你個白眼狼,你信不信我打死你!”老娘說不過,沖過來又想動手。
林翠云剛想攔,外邊大隊長就大聲喊道:“吳秀秀同志,快出來,縣委的劉書記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