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家族晚宴那場獻祭之后,巖崎在后續的一場場獻祭之中逐漸整理出了一些規律。
他所獻祭的靈魂力量具有一定的群聚效應。
可以簡單解釋為讓一群有罪之人一起死,要遠比幾個幾個的獻祭過去所能得到的饋贈多。
譬如一個人的罪惡值本該是一百,但在和臭味相投的同類一起被獻祭時候,罪惡值可以憑空上漲二十點乃至更多,全看一同被獻祭的同類有多少,而死亡時候的情緒也與之相關。
巖崎暫時還不能用自身尚且匱乏的靈魂知識體系來解釋這一切,但不妨礙他可以利用這種特性。
只是對應的,想要達成這種效果,勢必會造成一個大場面和花費更多的時間。
以他目前的能力也很難一下子解決為數眾多的目標、以及可能會引來的麻煩,需要嗑一顆小壽丹才行。
換做之前,他完全沒必要這么急切提升實力。
可他將游戲線索逐一拼湊之后,已經隱隱能夠摸索到一條大禍臨頭般的脈絡,
巖崎從來不是什么想要毀滅世界的反派,他完全沒有這樣做的理由和動機。
在非必要情況下,他不想放棄人類社會的便利,更遑論他的能力提升也需要社會的維持,維持一個善惡存續的世界。
所以當妖刀爆發出能夠顛覆秩序的力量時候,他選擇了出手,順便從村正瀧衣那里薅一把武器。
現在情況更加嚴重,如果他的直覺沒錯,下一個游戲將會揭露那位神秘陰陽師的真身,以及一場可能導致國家覆滅的大災變。
如果可以,他不希望這一切發生,所以提升實力就成了當務之急,甚至能夠接收為此消耗積分購買小壽丹。
只有活著才是真的,積分沒了以后還能再賺,將實力提升起來,即便最終他們無力回天,至少他也可以自保,離開這個國家。
“我給你留了一份小禮物,希望官方不要玩火**,畢竟靈魂不是那么好玩弄的。”
巖崎留下這么一句沒頭沒尾的話,身形虛化,融入黑暗之中,消失無蹤。
瀧衣思索著這句話的意思,正準備繼續上樓,忽然聽到一道破窗聲,緊接著一聲重重砸地悶響,附近的樓層能夠感受到很明顯的震動。
什么動靜?
她加快腳步,隨時做好戰斗準備,很快來到十八層。
推門而入,視線頓時一陣搖晃,光線扭曲,寫字樓的場景被抽離,陽光昏黃,眼前變成了家中的走廊,一個熟悉的背影正跪在木質地板上,拿著抹布擦拭地面。
睫毛顫動,心口的靈玉發出溫熱,視界咔滋出現一道玻璃裂紋,旋即迅速崩碎,那道背影隨著碎片一同消失無影。
“幻覺?”
瀧衣前方,孤零零放著一張椅子,上面有一個盆栽,搖曳著一朵紅艷的彼岸花。
幻覺明顯就是由它產生的。
越過盆栽,走入獨占這一層寫字樓的公司,就在門口位置,一片零散混亂,支離破碎。
晚風通過被穿了大洞的窗戶呼嘯而入,把一張張紙質文件吹拂得四處亂舞。
地面,一群公司高層橫七豎八或躺或坐。
他們精神渙散,雙眼無神,口中發出意義不明的聲音,好像陷入到了某種集體幻覺之中,模樣跟她在樓下救的女人差不多。
而且還出現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他身穿經典藍紅配色緊身衣,略顯緊張地看著自己。
“島?”瀧衣沒有出聲,而是發了私信。
“.是我。”大島無奈私信回復。
瀧衣觀察四處,能清晰看到以島為中心,地面明顯有一圈沖擊波痕跡。
看得出來威力不小。
可很奇怪的是,那些普通人似乎并沒有因此受到什么傷害。
“剛剛的動靜是你弄出來的?”
“對,很抱歉。”
“.你沒有傷到人,沒必要道歉。”
“啊?他們現在這模樣,不是我弄的嗎?”大島還以為這些人是被他給震傻了呢。
盡管能力說明里有提及出場的震蕩只會對惡人造成傷害,可他也不知道這惡人的評判是以什么作為標準的。
強迫加班算不算罪該萬死?占用休息時間團建或開會該不該千刀萬剮?
瀧衣繼續發私信:“官方快來人了,你有辦法離開嗎?”
“有,快了。”大島把最后一個人身上的束縛給解開,五分鐘時間就要結束了。
他站起身來,和瀧衣對視幾秒后,眨眼消失在了原地。
在外人的角度來看,就是二人保持著好六七米的距離,不發一言,相互對峙警惕了兩三分鐘。
大島離開后,瀧衣沒管那些還陷在幻覺的人,走入辦公區域,逛了一圈出來。
里面并沒有留下獻祭圖案,巖崎所做這一切似乎只是為了把她吸引過來,人也就扔了兩個下樓,死了一個,剩下的都在這里。
那么他留下的最后那句話的意思已經很明顯,那朵彼岸花跟靈魂有關,而且和官方脫不開干系。
她知道官方一直有事情瞞著她,這并不奇怪,只是對方不說,她沒必要的話也不會去追問,這一點是雙方的共同默契。
沒有貿然接觸彼岸花,她打開設備,耳機傳來了聯絡員的聲音。
“村正小姐,剛剛我們好像發現了義警闖進了現場?”
“他已經離開。”
“請問是否有發現妖霧?”
“沒有找到他,現場也沒有獻祭痕跡,人質還活著。”
“太好了,接下來我們會安排救護。辛苦您了!”
“這里留有一朵彼岸花,讓他們都陷入到了幻覺之中,你們安排的人需要小心。”
“.是,我們會妥善處理的,請放心。”
說到這種程度就差不多了,瀧衣找了個位置坐下,思索著和巖崎交流的那幾番話,打開“月”的私信,斟酌少許后,給她發去詢問線索整理到什么進度。
【月:有眉目了,但事關重大,我覺得.我們需要一場全體會議。】
【月:大家必須為下一個游戲做好準備.或者確切的說,是為對應揭露的現實做好充分準備。】
資深玩家可以根據游戲劇情發展的只言片語,對角色的死亡、背叛、走向產生一種奇妙的預感。
這當然可以說是編劇的故意透露,而碰巧的是,他們目前所玩的游戲,都有一條暗線可以相連,并隨著一個個游戲的出現而逐漸清晰。
同樣像是一種劇本設計。
而當暗線清晰到一定程度,那就不再是暗線了,而是即將發生的現實。
很難說現實是否也是‘不可知’游戲的一部分。
但起碼在玩家互助協會的原則里,游戲中獲得的力量,是‘不可知’賜予他們用到平復現實世界的災禍之上的。
即便只是為了自己,也必須想辦法將災禍控制在一定程度。
夜幕之下。
樓房之間,黑霧在陰影中成型,化為戒靈,徐徐走出黑暗,被淡淡的月色映照。
一抹紅光流轉,換了一身全黑打扮的雷諾出現在巖崎面前。
“初次見面,浩,我的這份見面禮不知道夠不夠誠意?”雷諾視線快速從巖崎身上掃了一遍,看來他沒有把斷火丸拿到手。
是覺得直接奪取會得不償失嗎?
其實當時瀧衣在本妙寺發現的動靜并不是巖崎造成,而是雷諾。
他在看到瀧衣得到斷火丸之后,就清楚自己是拿不到的,這份機緣直接斷了,就干脆把信息透露給了巖崎。
而巖崎才會在瀧衣回家的附近制造混亂,吸引她的前來。
“你想要什么?”巖崎明白沒有無緣無故的好,特別是利己主義者的好。
“我只是想當一個左右逢源的騎墻派。”雷諾稍稍聳肩,“玩家互助協會對玩家的限制稍稍有點太過嚴格了,不是嗎?”
“你可以不加入,像我一樣。”
“很可惜,我沒有像你一樣的實力,而且如果我不加入的話,浩桑又怎么能多一份信息來源呢?”雷諾對巖崎的死板回復也不在意,說話間依舊帶著一種輕松。
巖崎漆黑的面孔盯了他好一會,雷諾平靜對視,可惜他的確找不到巖崎的眼睛在哪。
“我會為你的情報支付報酬,10積分,告訴我你收集到的其他玩家的一切信息。”
雷諾嘆氣搖頭:“我知道漫天要價的道理,可你是不是有點過分了?”
“好,10積分,告訴我他們現在分別在什么地方。”這才是巖崎的目的。
雷諾沒有直說,而是發了條私信:“好了,請及時轉賬,希望下次我們合作的,會是一筆更大的買賣。”
只有混亂,他才能從中獲益。
現在玩家間勢力失衡太嚴重了,為了更大的利益,他不介意放棄一些蠅頭小利。
就像國與國之間的所謂援助,代價只是隱藏在水面下罷了。
【森:騎士在大阪,月、島在東京】
巖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
村正瀧衣已經答應不出面,騎士不在東京,所以能夠出現阻攔他行動的超凡,只剩下沒有接觸過的“島”。
月的話,根據他之前的接觸,是一個相當惜命的人,大概率不會出現。
行動的風險又降低了不少。
“謝謝。”巖崎重新散作黑霧,順著樓房間的陰影消失無蹤。
“不客氣。”雷諾自言自語,看了眼私信。
【月:今晚在玩家大廳開一場全體會議,請在兩點準時到場。】
開會?
還挺稀奇的。
他們也就在選拔會長的時候開過一場正式的會。
【森:收到】
他在樓宇間快速飛掠,最后消失在了新宿方向,再次出現時候,已經是在一間酒吧里,醉醺醺模樣走出來,打了輛車回住處。
兩點到了,雷諾掐點進入大廳。
其他人已經到齊了。
“抱歉抱歉,我才抽出空來。”雷諾笑著撓撓自己的武士頭盔。
“沒事,這場會議是開得比較急,盡管可以晚幾天再開,不過我覺得重要的事情還是不要拖延比較好,哪怕離我們還比較遠。”
上杉是這次會議的主持人,輕咳兩聲,開始了說話。
“直入主題,我們目前歷經了四個游戲,我想大家就算有的游戲沒有真正經歷,也對劇情都有了解。”
眾人沒有說話,默默聽著上杉的講述。
只是大島有些出神。
“那么大家肯定發現,每一個游戲里面,都有一個神秘的身影。”
“《地下鐵》當中,是神秘的洞主,同時他是朱骸的主人。”
“《彼岸脫出》,我們操縱的陰陽師身份成謎,和大蛇定下的契約同樣成謎。”
“《妖刀》,是誰給三代村正送的妖刀?誰讓千子村正和妖刀簽訂契約?”
“《忍之心》,讓伴燈送衣服的是誰?阻止她的陰陽師又是誰?”
身為玩家,他們視角跟東山慎對比,是欠缺了不少信息的。
可根據現有的線索,依然能夠拼湊出一些可能。
“.我們不清楚這個陰陽師家族做了什么,但每一起災禍都跟他們有關!按照這種線索揭露的速度,下一個或后面兩個游戲,我們將有極大可能,直面這個陰陽師家族的陰謀!一個布局了數百年的謀劃!”
“妖刀、朱骸這些,都不過是這起謀劃之中的前菜,或者說是邊角料!”
眾人眉頭緊皺。
這前菜已經讓人夠撐的了,主菜還得了?
大島努力控制著呼吸。
現在在場的人當中,最緊張的就是他。
從他在上杉那里購買了之前的游戲信息之后,他就立即仔細看起來。
然后不出意外地看到了關于《彼岸脫出》的資料,劇情倒是沒什么,而是資料附帶的現實補充讓他手腳冰涼。
資料里提及,彼岸大蛇在死前,詛咒陰陽師后人承受萬蛇噬心之痛,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這說的不正是他和母親嗎?!
再加上那節蛇骨,基本不用懷疑,他和母親,就是那個陰陽師的后人。
只是
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哇!
什么鬼數百年謀劃,聽都沒聽說過!
在被選為玩家之前,他不過就是一個膽小鬼,為了鍛煉自己的勇氣,還可笑地想要成為一個不良,但最后連試膽大會都不敢參加,雖然這也救了他一命。
可聽著上杉言之鑿鑿,頗有條理的推測,他也忍不住自我懷疑起來。
也許他們家族只是其中一個分支,還存續有一個主家,現在還在執行著這“邪惡的計劃”?
大島頓時覺得人生都灰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