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出去!”
“你們沒權(quán)把我們囚禁在這里,這是犯罪!”
“攔住,把他們都壓回去,你的棍子是做什么用的?!揮下去,全力揮下去!”
甲府市封鎖區(qū),催淚瓦斯彌漫,混合著昨天至今都未能散去的腥銹味,格外酸爽。
但那些市民對此恍若未覺,像失去了嗅覺一樣,上百人拼命向前沖擊。
生化服、防爆盾組成的防線在攢動的人潮沖擊下發(fā)出沉悶的撞擊聲,盾牌縫隙間不太熟練伸出的警棍砸在那些激動異常的市民身上,只能換來更歇斯底里的咆哮和抓撓。
“橡膠彈!上橡膠彈!”
砰砰!
橡膠子彈擊打在市民軀干上,有人踉蹌跌倒,但立更多人仿佛失去了痛覺,頂著槍彈繼續(xù)向前猛撲,皮膚上綻開青紫的淤痕也渾然不覺。
“軟弱無力!棍子是這樣揮的!”
從南朝移民過來的指揮一把沖到岌岌可危的防線缺口,雙手持棍,對著一個快要鉆進來的家伙揮舞出了殘影。
四周軍警恍然大悟,再也無所顧忌,打得市民逐漸嗷嗷叫,讓他們恢復(fù)了痛覺。
黑崎魑魅來到甲府市時已經(jīng)是第二天早上。
這場失控暴動在強力壓制下早已平息。
大量被制服、注射了強效鎮(zhèn)靜劑的市民被手腳反剪捆扎結(jié)實,一個個拖向郊區(qū)一個倉庫,那是臨時隔離區(qū),官方生怕這些家伙留在市內(nèi)弄一場生化危機。
“阿嚏!”
空氣中好似還殘留著催淚瓦斯的氣味,讓有點鼻炎的黑崎很難受。
“.這是我的證件,我是第七調(diào)查組成員,我們組長向源部長申請了交叉信息調(diào)查。”
在封鎖區(qū)邊緣,他向負(fù)責(zé)封鎖的軍官出示了證件。
軍官疲憊地核對了一下,點點頭,揮手放行。
他被帶進了帳篷里,更換上了防化服才被允許進入其中。
原本黑崎昨天就想過來的,但平盛龍攔住了他。
“交叉調(diào)查很正常,但如果表現(xiàn)得太過急切的話,那就不正常。”平盛龍是這么說的。
“那我偷偷地進城?”黑崎對自己的喬裝技術(shù)有一定心得。
“不,甲府市處于戒嚴(yán)狀態(tài),偷偷進去被發(fā)現(xiàn)的可能很大,不好交代。”
于是平盛龍按照程序打了申請,等到對方審批通過后,才讓他今天過來。
并且為了不引人注目,平盛龍本人都沒有過來。
黑崎魑魅的目標(biāo)很明確,他避開清理現(xiàn)場的隊伍,沿著昨天野豬群肆虐最嚴(yán)重的路徑,在斷壁殘垣和翻倒的車輛間穿梭,目光集中掃過每一個街角、巷口、被撞塌的院墻根。
他在尋找一種特定的東西——石地藏小廟。
“這里沒有嗎?”
黑崎滿身大汗地離開了封鎖區(qū),繼續(xù)在城內(nèi)其它受到破壞的區(qū)域?qū)ふ摇?/p>
如此半天下來,他才在市中心邊緣一條被野豬犁得面目全非的老街街口,鎖定了目標(biāo)。
半截殘破的石像幾乎被掩埋在碎石堆里,但可以看出小塊的碎石被清理過,只有附近大塊的石頭讓人無能為力,微妙地卡在了那個石地藏上方。
上半身連同嬰兒的頭像早已斷裂消失,只剩下齊腰的軀干和微微凸起的、依稀能辨出懷抱嬰兒輪廓的基座。
這是母子地藏。
黑崎魑魅立刻蹲下身,伸出手指在那斷裂面上細(xì)細(xì)摩挲。
石質(zhì)給他感覺和度假酒店的很相似,或許是先入為主的錯覺。
他的摸向正面的斷裂位置,果然依稀有字的痕跡,跟度假酒店的水子地藏一樣,看不到摸得著。
他閉著眼,指腹極其緩慢地、專注地按壓感受著殘留的刻痕走向。
半晌,他睜開眼,眉頭緊鎖,從口袋里掏出筆記本,在上面畫了一個方框。
“像是個‘口’字但位置是不是有點偏了。”
他低聲自語,如果這剩下的半截地藏也是完全找不到的話,他就有充足理由懷疑.這兩個地方的襲擊并非隨機,目的便是為了掩護毀壞的這兩個石地藏。
聽起來好像很扯,但對于玄學(xué)來說,地藏很多時候代表著一種結(jié)界.
而想要破壞結(jié)界的要么是被困在結(jié)界內(nèi)的存在,要么是與其有利害關(guān)系。
黑崎站起身,目光四處尋找,很快找到了幾個在收拾店面或門口的老人。
依托身份帶來的便捷,打聽起這尊地藏的來歷。
“哦,這個啊。”
一個滿頭銀發(fā)的老婆婆露出回憶的神色:“這尊地藏菩薩立在這里怕是有幾十年咯.反正自從我記事起就在這里,我母親也說過,她小時候每天路過也要拜拜保平安。”
另一個掃地的老頭也連連點頭附和:“以前區(qū)役所搞什么市容美化,想把它拆了挪走,我們這些人都攔著呢!可不能拆!聽老一輩的說,就是有了這尊菩薩保佑,我們這片的小孩兒才能平平安安,難產(chǎn)的事情也很少發(fā)生靈驗著呢!”
“可惜啊沒想到?jīng)]能逃過這次劫難。”老婆婆嘆息。
老頭倒是想得開,安慰道:“或許正是地藏菩薩保佑我們,犧牲了自己替我們擋了災(zāi)。祂老人家辛苦這么久了,是該歇歇了。”
黑崎魑魅對二人的話不置可否,只是默默在本子上記錄下地點、描述和居民的說法。
并且確定了那另外半截石地藏他們也沒有看到。
隨后,他拿出隨身攜帶的山梨縣地圖,找到這里的位置,認(rèn)真地標(biāo)注了一個點,旁邊畫上那個殘缺的“口”字符號。
完成初步調(diào)查,黑崎魑魅似乎有些疲憊,又像是在思索什么。
他目光掃過街道,徑直走向附近一家在混亂過后仍能僥幸營業(yè)的咖啡店。
店門玻璃碎了大半,玻璃被清走了,店門口貼著一張手寫的紙張。
【照常營業(yè)】
看得出來,這家店的店長資金鏈應(yīng)該很緊張。
他推門進去,找了個靠墻、正對著門口且遠(yuǎn)離店內(nèi)監(jiān)控攝像頭的角落位置坐下。
“一杯黑咖啡,謝謝。”他的聲音帶著倦怠。
咖啡很快送來。
黑崎魑魅卻并未立刻飲用,而是再次攤開那份山梨縣地圖,平鋪在咖啡桌上。
他拿出筆,咬住筆帽,眼神專注,筆尖在地圖上緩慢地移動,時而停頓,時而快速勾勒出幾條意味不明的線條。
他畫得很慢,眉頭都快纏起來,內(nèi)心進行著一場無聲的推演。
將剛剛那個殘缺“口”字、度假酒店那截“”字,以及兩地的方位、河流走向、山勢起伏都納入其中。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半小時悄然流逝。
店內(nèi)稀少的客人換了兩撥,店長開始用抹布擦拭其他桌子,目光偶爾飄向這個只喝了一口咖啡的古怪客人。
線索還是太少了,哪怕留有一個字也好,他也能有點推理把握,像這樣留個不知道是三分之一還是二分之一的漢字,可能性就太多了.
“等等.漢字的話”
黑崎眼眸逐漸明亮。
如果是書法家,是不是就能根據(jù)殘筆倒推出最有可能的漢字?!
他在摸的時候是能感覺到其中是有筆鋒的。
可惜了,要是老道士還在的話.
他拍拍額頭,旁光掃過咖啡廳的其它客人。
下一秒,他幾乎是噌地一下從椅子上彈起來,椅子腿與地面摩擦發(fā)出刺耳的聲響。
他看都沒看桌上的咖啡杯,一把抓起自己的小布包,把地圖和本子塞進去,頭也不回地沖出了咖啡店,身影跑得飛快。
“喂!先生!您的”店長好不容易反應(yīng)過來,特么的這兩天本來就已經(jīng)夠慘了,竟然還有人逃單!
還有人性嗎?!
他急忙大喊,想要追出去,卻被路上座位一位戴著無框眼鏡、氣質(zhì)干練的年輕女性抬手?jǐn)r住。
“他的單我結(jié)了。”明理放下手中的手機,將幾張鈔票放到桌上,動作干脆利落。
店長有點整不會了,不過既然有人結(jié)單,那他也的確不必太過在乎是不是本人。
“呃,謝謝。”
明理站起身,一邊快步向門口走去,一邊按下別在衣領(lǐng)下的微型通訊器,聲音放低。
“目標(biāo)有異動,方向不明,速度很快。C組跟上,保持距離,注意隱蔽。”
街角兩個便衣遠(yuǎn)遠(yuǎn)地跟上了那個在路上快速穿行的道袍身影。
源姬子在接到平盛龍那份看似例行公事,讓黑崎進行交叉調(diào)查的申請時,她就察覺到了一絲不同尋常。
她對平盛龍.挺了解。
他是個很喜歡親力親為的人,如果這件事他親自過來,那么說明有他跟往常一樣,雷厲風(fēng)行,事情不見得重要。
如果他不僅親自來了,還直接跳過程序申請,選擇跟她打招呼,說明急于有線索需要印證。
但他沒有來,來的確實這位名不經(jīng)傳的黑崎魑魅。
那想要掩飾的意味反而濃了,所以黑崎調(diào)查的事件一定很關(guān)鍵。
所以,源姬子不動聲色地批準(zhǔn)了申請,轉(zhuǎn)頭就讓明理帶人暗中盯著黑崎。
她要知道,這個假道士在甲府市,究竟想找什么。
黑崎魑魅的身影在空曠但雜亂的街道上快速移動,時而閃入小巷,時而穿行于停滿車輛的輔路。
他嘴角露出笑意。
他清楚地知道身后有尾巴。
所以他一直在甲府市周遭地帶兜大圈,最后在某座公園的長椅上坐了十分鐘,對著空無一物的花壇發(fā)呆,臉上適時地流露出煩躁、沮喪和茫然,將一個垂頭喪氣、一無所獲的調(diào)查員形象演繹得淋漓盡致。
至少他覺得自己演技還算過關(guān)。
前面暴露出來關(guān)于地藏菩薩的線索他不怕被源姬子知道,在玄學(xué)方面,他不信這些人會比他強。
天色漸漸向晚,明理坐在指揮車?yán)铮犞胺疥爢T那一會一樣的報告,眉頭越皺越緊。
“目標(biāo)行為異常,似乎失去方向,情緒低落.”
“他在公園長椅上坐著,沒有進一步行動.”
“.目標(biāo)起身了,似乎準(zhǔn)備返回,有輛車來接他了,目標(biāo)似乎是準(zhǔn)備回去?還跟嗎?”
明理捏緊拳頭。
她再傻也反應(yīng)過來了。
他們被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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