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翊摩挲著下巴,瞧著只留一口氣的相柳,若有所思。
巫神幡和他的斬卻刀和誅邪劍不一樣。
斬卻刀和誅邪劍,是白帝留在論武坪,被動經受白帝真意的洗禮。
真意內藏于鋒。
若非天人真意相激發,平日里是難以被沈翊隨意調動驅使的。
但巫神幡卻不一樣,這上面的天人真意,是巫神主動封印留存。
便是剛才沈翊徹底毀了巫神幡,那留存在幡中的巫神真意轟然爆發。
那一句咒言,猶如一句詛咒,再度于沈翊的腦海中響起:
“南冥??荩崭邞?。”
“得吾召命,九幽重開?!?/p>
沈翊咀嚼一番,喃喃道:
“巫神歸來嗎?”
“難道說,這巫神的箴言與清風所說的天地大劫有關聯?”
旋即,他又將目光落在相柳身上,無論有沒有關系,問問相柳就知道了。
于是,沈翊將相柳一把提了起來。
再度開啟審訊。
半個時辰后。
相柳老老實實將前后始末說了個清楚。
當初自巫神被夫子鎮壓之后,
巫神教敗退十萬大山,
在這期間,他們自然沒有放棄尋找巫神的下落,如此日升月落,周而復始。
尋回巫神成了他們教中更迭傳承的使命。
當然,這將近百年時間,
并無任何線索。
而且,他們還要韜光養晦,
躲避鎮邪衛的搜捕。
一直到一年前,大護法相柳在入定之時受到冥冥之中的感召,那是一個指引。
指向南海方向。
于是,相柳親自率人自十萬大山南下,至南海之濱,苦尋半年,終于在一片荒灘之上,找到了半截巫神幡。
巫神幡上留存真意,
正是那四句巫神歸來的箴言。
而巫神真意浸染之下,海岸上的海螺也記載錄入了那喃喃不休的余音。
找到巫神的線索,巫神教自是欣喜若狂,他們蟄伏百年,正是為了迎回巫神。
相柳和刑天一合計。
若是巫神歸來,發現他們還龜縮在十萬大山,那豈不是會被降罪。
于是,刑天先是帶隊,將一直盤踞在大山外圍的鎮邪衛清剿抹殺。
相柳著人將鄰近大山的村莊村民,全都抓進山里,每日進行洗腦,宣教,壯大巫神信徒。
相柳還親自出山,一番細致考察后,找到了野心勃勃的溫家合作。
溫宣夷也是被他忽悠瘸了,要求相柳幫他先拿下藥王谷,屆時溫家和巫神教互為表里,互為倚仗,統御南郡,待得天下大亂,便可募兵北上,逐鹿中原。
計劃很美好,現實卻很殘酷。
事實上。
如果不是沈翊恰好身在藥王谷,那么巫神教和溫家一切謀劃,或許真能功成。
可惜,這世上沒有如果。
刑天已死,相柳授首,三位宗師,一死兩傷,巫神教的根底已然盡毀。
考慮在李時平的眼里,沈翊已然是個嗜殺魔神的形象,他也懶得解釋什么。
開始陸陸續續的補刀過程。
畢竟答應了鎮邪衛的老人還有少年石頭,要接替他們,徹底將巫神教趕盡殺絕。
兩名大宗師,三名宗師,所有陷入沉睡的巫神教徒,盡皆死在沈翊手中。
雖然沈翊沒有特別關心潛修時間的積累,但當他事后一瞧,仍是被海量的潛修嚇了一跳。
【潛修】剩余280年零7個月
這還是因為有許多修為低下的教徒已然不貢獻潛修的緣故。
如此一來,他當是有了十足把握,
一舉踏入大宗師之境。
除了將巫神教徹底剿滅,還有一眾被俘虜蠱惑的村民需要善后安排。
這些村民或多或少都受過巫神真意的蠱惑,腦子多少已經不清醒了。
只是終究還沒有徹底沉淪。
有的救。
于是,待得村民們轉醒后,先是看到尸橫遍野的九幽谷,頓時嚇得驚叫連連。
心底的三分敬畏已是蕩然無存。
而后沈翊將眾人聚集在廣場空地,斬卻刀鏘然出鞘,刀氣縱橫而起。
但見刀光如雨傾落,他們日日跪拜禱告的巫神巨像,便轟然被斬為無數碎石。
轟隆轟隆,如雨落下。
激蕩四起的煙塵。
想要摧毀人心中的偶像,先從摧毀他們跪拜的塑像開始。
看著巫神像的轟然崩塌。
許許多多村民如夢初醒,有的甚至當場痛哭出聲,然后不自覺的朝著沈翊下跪。
一個人跪下,
便有人效仿,
陸陸續續,接二連三,所有村民竟然全都朝著沈翊跪倒在地。
沈翊皺眉,橫刀直指眾人:
“站起來!”
“不許跪!”
“沒有人值得你們跪!”
“我滅邪教,砸泥塑。”
“是為了讓你們可以有不跪的權力!”
李時平望著沈翊的背影,眼眸異彩連連,這又是沈翊的人文關懷?
在沈翊的逼人的威勢下,眾村民這才陸陸續續站起來。
沈翊收刀歸鞘,揚聲道:
“走!”
“我帶你們歸家!”
……
十萬大山,
一片猶如桃源的隱秘山谷。
天色漸黯,穿著獸皮的野性少年拿了一些水果和一只烤好的山雞走進洞穴。
“老頭子,吃點兒東西吧。”
石床上的老人平躺著,悠悠吐息,有意識用呼吸調節身體,老人畢竟曾是一代宗師。
雖然經脈盡毀,沒辦法練武,但是簡單的吐納調息,卻還是會的。
從外形上看,
他的身形倒是比先前飽滿一些,雖然依舊是干瘦如柴,但不至于像骷髏一樣,半死不活。
“石頭,你,去了嗎?”
“還沒,消息嗎?”
老人沉聲緩慢說著,語氣中似潛藏無盡愧疚。
石頭搖了搖頭:
“老頭子,我每天都去山口瞧著呢?!?/p>
“若是他們回來,我肯定第一個跑回來告訴你?!?/p>
“若是他們回不來……”
石頭頓了頓。
“回不來,又怎樣?”
“那我就好好練武。”
“就守在十萬大山,終有一日,我要滅盡巫神教,為所有人報仇!”
石頭攥著沙包大的拳頭,信誓旦旦。
老人欣慰地笑了笑。
忽然。
一道清朗的聲音從山洞外傳來:
“小子倒是有志氣?!?/p>
“看來是對天人境界勢在必得嘿?!?/p>
這聲音一響,老人混濁的眼神陡然迸發出光芒,一手撐著石床,艱難坐起身來。
石頭更是目瞪口呆。
齊齊望向洞口。
便見一襲血染青衣的沈翊,和相對素凈的李時平和阿月緩步走進。
沈翊瞧著幾乎呆滯的兩人。
笑著伸手拍了拍腰間的布兜:
“怎么,不歡迎我們?”
“我可是帶了禮物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