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瓊其實心里還是有些不放心,總感覺那位依然有機會沖出去。
畢竟從出長安開始,一路行事太過離奇。
說行軍布陣厲害也不是,說帶頭沖鋒武藝無雙更不是。
但人家就是在他們這一群久經沙場的人手里活下來了,還發明出一些聞所未聞,見所未見之物。
"既然陛下心中有數,那末將就放心了。"
"嗯,叔寶,你休整一日,而后率八千精兵,去和尉遲敬德會合,過后朕自有軍令給你。"
"末將遵旨!"說完起身繼續道:"那末將就先下去了?"
"嗯,去吧。"
秦瓊告退后,李世民獨坐案前,提筆蘸墨,在絹帛上疾書數道軍令,眉宇間不住閃出凌厲之色。
"來人。"
外面士兵聞聲進來。
"陛下。"
李世民指著桌案上寫完的軍令。
"立刻著快馬分送給各路將軍。"
這時外面傳來士兵聲音:"陛下,尉遲將軍派人送來戰報。"
"拿進來吧。"
打開戰報,上面寫著:
"李承乾率軍走崤函古道,但突然調轉方向去往孟津渡。"
看完后,李世民露出一抹笑意,這逆子看來是想玩虛虛實實的把戲。
看孟津渡和崤函古道那個地方防備松懈,就從哪突圍。
不過他猜測,李承乾最終應該會從崤函古道突圍。
因為孟津渡可不是那么好過的,而且前面還有堅城晉陽為屏障。
如越過晉陽則要跨越極其難走的太行八陘,在后有追兵,前有強敵的情況下更不現實。
端起桌上茶碗輕輕抿了一口,然后提筆又寫下一連串軍令。
"他要在原本的部署上,讓沿著太行山下行軍的契苾何力快速進軍,如遇到李承乾部則全力追擊。"
"崤函古道中的阿史那社爾則加速行軍至介休一帶原地待命。"
"尉遲敬德,立刻率軍至晉中附近,原地待命。"
兩天后,李世民軍令便傳到各路人馬手中,也全部開始按照命令調動。
太行山下,秋高氣爽,氣候極其宜人,李承乾率領大軍正在休整。
太行山麓的深秋,天穹高遠得近乎透明。山風卷著枯葉在軍陣間穿梭,發出陣陣讓人心神放松的響動。
空中還不時傳來蒼鷹呼嘯,讓整個天地間充滿愜意之感。
"守約,你這箭法,換了別時代,朕怎么得夸你一句,但在咱們大唐,朕只能說你還得練。"
李承乾一邊在火堆上翻轉著鹿肉,一邊語氣頗為不爽的說著。
裴行儉撇了撇嘴,聲音明顯有點不服。
"陛下,將近一百步一箭洞穿鹿身,你說末將箭法還得練?"
見他還敢犟嘴,李承乾當即不樂意了,放下鹿肉一巴掌拍在他后腦勺上。
"說你還得練,就是還得練,娘咧,一箭給鹿苦膽射爆了,這讓朕還怎么吃。"
裴行儉挨了一下,明顯挺委屈。
"我...誰知道這么倒霉,這鹿也是苦膽長得真不是地方。"
君臣二人扯淡之時,王玄策從遠處疾步而來。
"陛下,剛傳來消息契苾何力正率軍八千,向我們這個方向疾行。"
"阿史那社爾所部則在原地待命。"
"尉遲敬德也在急行軍,按照方向應該是要去晉中。"
聽到這話,李承乾不再開玩笑,神色一凝,從懷中掏出地圖,放在地上展開。
"守約,依你看這番調動意欲何為?"
裴行儉用手在地圖上比量了一會,然后眉頭微皺。
"陛下,依末將看,太上皇這是料定我們最終會在崤函古道突破。"
"而且他讓部隊如此調動,也有想將我們逼入崤函古道的跡象。"
李承乾沉思片刻后,點了點頭。
"守約所說不錯。"
"朕意,咱們就反其道而行,直接前往晉中,做出繞過太原要從雁門道突破之勢。"
"到時朕料想太上皇會有兩個方法應對,一是以他所攜帶的精兵馳援尉遲敬德,以拖住我軍,而后配合后面的契苾何力將我們圍殲。"
"二是,讓介休的阿史那社爾也出兵,達成三面包圍。"
"不過朕以為,兩面包圍,兵力還是我們的數倍,因此應該不會調動阿史那社爾。"
裴行儉眉頭緊鎖,沉聲說道:"陛下所言不錯,但我們接下來該怎么做?"
"只要阿史那社爾和劉伯英不動,我們依然無法沖出包圍。"
李承乾早就有粗略打算,現在態勢明朗,更加自信,抬手在地圖上指畫。
"我們不與敵軍交戰,而是轉而去往西線,擺出要從去往雁門關的架勢。"
"契苾何力、尉遲敬德繼續追擊,我軍則從太原上方再繞回東線,如此這兩支對我們就不成前后包圍之勢了。"
"到時朕率主力隱藏起來,守約你則率領五百人馬,大張旗鼓佯裝進攻太原,同時把這消息傳給在介休的阿史那社爾,他是太上皇的死忠,必會不顧一切率軍救援。"
"而后朕大張旗鼓率主力前往介休,太上皇必然怕我們突圍,一定會讓劉伯英動彈。"
這番謀劃不過是紙上談兵,但事實上李世民會不會這么部署,誰也不知道。
因此裴行儉依舊沒有信心。
"陛下,不若,末將帶著大部隊吸引朝廷大軍,您則帶個十來人翻越太行山吧。"
這確實是個主意,但李承乾沒有絲毫猶豫果斷拒絕。
畢竟自己威望本事都不如李世民,要是在落個拋棄大軍逃命的名聲,那將來誰還會跟自己混?
而且真要如此,將來就是給李世民熬死了,自己都不好統領大唐軍隊。
畢竟唐朝后來大宋不同,尚武之風極強,不可能真心擁戴一個拋下軍隊逃跑的皇帝。
況且自己也不是車神。
目光堅定,語氣斬釘截鐵。
"不行!朕寧死也不會拋棄軍隊!"
裴行儉嘴上嘆氣,但心里還是挺高興的。
主君心如金石,三軍自當氣貫長虹。
"既然如此,那末將再無他話。"
夜晚時分,萬物寂靜,太原城中卻并不祥和,畢竟一個興盛數百年的世家,突然被滅了滿門。
雖說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但也難免人心惶惶,加上近日來的太原可謂你方唱罷我登場。
李世民獨坐在都督府中,燈火將他的臉映照得忽暗忽明。
屋頂的雕花雜亂的影子映在墻上,一陣微風吹過忽然亂了起來。
此情此景如同他的思緒一般,外面屋檐角上的銅鈴也因風而帶動,發出一陣錚鳴之音。
忽然他提筆在桌案上寫下四個大字,同時雙目爆發一陣駭人煞氣盯著這四個字。
"淵!蓋!蘇!文!"
當時要說他現在最恨一個人,除了李承乾之外,就是這位高句麗大莫支離。
好似自言自語一般,小聲說著。
"頡利當年逼迫朕在渭水之畔簽訂盟約。"
"如今你淵蓋蘇文竟敢奪朕一座城池。"
說完將桌上寫著淵蓋蘇文四個大字的紙,放在旁邊。
隨著紙張燃燒,吹進來一陣穿堂風,火星在他眼前飛舞盤旋。
恍若沙場烽火一般,將他臉勾勒出一圈血色光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