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羅斯沒有信任尼克的話。
誠實?信賴?這些詞匯不會出現在商人的詞典中,尤其是尼克這樣精明的商人,連在狼群里都敢夸夸而談,他如果誠實,伽羅斯都可以說自己是善龍了。
他通過老薩滿,對尼克說道:
“你的商隊里只有五輛快要報廢的蒸汽貨車,帶著一些廉價無用的雞血石,我如何相信你能夠為我帶回黑油與魔能石?”
頓了頓,他又說道:“想清楚再回答,你只有一次機會?!?/p>
自己和幾個同伴的生死,都靠接下來的回答了。
尼克的呼吸急促了一下,感到巨大壓力。
面前的老薩滿,明明身體佝僂皮毛花白,身上沒有任何威懾感,但尼克卻覺得,那蒼老渾濁的眼睛里似乎藏著一頭巨龍,令他感到沉重如山的壓迫感。
他最開始想要習慣性的編織謊言,獲得對方信任。
但是在謊言即將出口的時候,尼克止住了。
沒有任何謊言能比真實更值得信賴。
沉默了幾秒后,尼克深吸了幾口氣,然后娓娓道來,講述屬于他的故事。
十一歲,尼克懷里揣著偷來的半袋胡椒,用胡椒從漁夫手里換了條臭鯡魚,再轉賣給醉醺醺的水手,賺到人生第一枚銅幣。
二十歲,尼克已是翡翠商會最年輕的交易員,靠著把發霉的燕麥包裝成北境特供的本事,攢下第一桶金,組建了屬于他的大型商隊,人生達到巔峰。
二十五,尼克在拍賣會上遇見了艾琳,一位戴著銀絲眼鏡,令他癡迷的女法師,他像是撲火的飛蛾,不顧一切的討其歡心,最終以商人身份迎娶到了高貴的女法師。
三十歲,尼克從臭水溝旁醒來,因為離婚判決書比暴風雪來得更突然,由于婚前與女法師簽訂的協議,他失去了所有,普通人和高貴的施法者終究不屬于一個世界。
三十二歲,尼克在灰鬃狼人的領地,為了活下去,為了東山再起,講述了他的故事。
“這個世界上沒有比我最好的,最優秀的商人?!?/p>
“我甚至曾把歡愉的玩具賣給了最古板的修女,讓她能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得到些許慰藉?!?/p>
“我這輩子唯一犯下的錯誤,是高估了自己,相信了愛情。”
“但請您相信,我絕不會再犯相同的錯誤了?!?/p>
尼克第一次收斂了臉上的笑容,用正經的,肅穆的語氣說道。
對面,老薩滿審視著他。
在這個狼人的注視下,尼克感覺自己雙腿發軟,莫名的壓抑和畏懼。
他不知道的是。
還有一只龍在靜靜的觀察他,令他感到壓迫和畏懼的,是龍的目光,無形,但又帶著切實的壓迫感。
十幾秒后。
老薩滿咧嘴露出不太尖銳的狼牙,對尼克說道:“我相信你的話,但這還不夠?!?/p>
它取出一些墨色的藥丸,說道:“這是我煉制的毒藥,吃下它,我們之間才能建立真正的信任。”
尼克微微一笑,拿過藥丸,沒有猶豫與遲疑的將其吃下。
其余幾人有些遲疑,但最終為了活命,還是吃下了毒藥。
旋即,老薩滿招了下手,壯年狼人們搬著兩個貨箱過來,放在尼克面前,將其打開。
尼克看出來了這是之前裝著雞血石的貨箱,但是劣質的雞血石已經沒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箱墨綠色鱗片,以及一箱同色澤的草藥。
“這些是什么?”
尼克拿起一枚鱗片,不確定的詢問。
以他的見識,都認不出來這些東西的來歷。
“峭壁蛇龍之鱗,以及在它生活之地,生長出的極品毒草?!?/p>
老薩滿說道。
它沒有說謊,這些龍鱗是峭壁蛇龍在生長過程中褪下的,毒草也是受到其氣息影響生長而出。
嘶.尼克哆嗦了一下,把剛拿起的墨綠色龍鱗丟了回去。
他聽說過蛇龍。
這是一種極其可怕的龍類,連鮮血都是劇毒,普通人沾一下就死。
但是,任何龍類材料都意味著財富。
“一個月,一個月后,我會帶著您想要的黑油與魔能石重返鱗土裂道。”
尼克喜笑顏開,說道。
又溝通了一些細節之后,狼人們再度把尼克等人打昏,扛著帶走。
當他們醒來的時候,已經出現在了最開始遭遇狼人的地方,蒸汽貨車完好無損的??吭谶@里,上面有兩箱貨物裝著珍貴的龍鱗和毒草。
“尼克,你真的要和這些狼人做交易嗎?”
提夫林瑪吉有些猶豫與不安,說道:“在它們領地的時候,我隱約感到了深深的恐懼,這不正常,狼人領地內肯定藏著大秘密?!?/p>
尼克笑瞇瞇道:“荒野危機四伏,它們沒有秘密或者一點依仗才不正常?!?/p>
頓了頓,他轉頭望向瑪吉,說道:“瑪吉,等賺夠了錢,我保證,帶你找到一個沒有歧視和偏見的地方,享受平靜的生活?!?/p>
尼克在施法者身上栽了跟頭,發誓不會再愛上任何施法者。
只不過,他又迷戀上了女術士。
女術士啐了一口,說道:“我可沒答應過要跟你一起生活?!?/p>
旋即,商隊再度啟程了,而在他們看不到的夜空,伽羅斯無聲盤旋著,垂眸凝望廣袤無垠的荒野地表。
狼人們埋伏在鱗土裂道,等待下一支商隊的到來。
在這荒野之上,小型商隊為數不少。
伽羅斯不打算把雞蛋放在同一個籃子里,所以準備多操控一些商隊,打通與南方諸國交易的渠道,為他帶回自己需要的東西。
龍類渾身都是高級材料。
伽羅斯用自己身上褪下的鱗,甚至是口水,都可以交易到提升自己成長速度的資源。
不過,以防有施法者或者術士,能夠通過他身上的材料施法,進行溯源追蹤之類的事情,他不會拿自己身上的材料去交易。
“這條鱗土裂道周圍的怪物氏族不止有灰鬃狼人。”
“嘯月氏族行動的若是太頻繁,會引起麻煩,被其他怪物氏族注意到。”
伽羅斯目光微瞇,心中默默想道:“其他的暫且不管,和鱗土裂道距離近的智慧生物氏族,必須處于我的把握當中。”
他要將這條千蛇之痕的支線道路,處于自己的完全掌控之中。
為了安全,也為了以后的發展。
夜色逐漸變得濃郁起來,伽羅斯吩咐狼人們,收集整理更多周圍氏族的情報信息,然后便飛向針葉山谷。
正所謂,狡兔三窟。
伽羅斯現在常去新月山谷,這里是他的第二個領地,但是新月山谷的狼人們,并不知道伽羅斯其他時候所在的地方。
如此一來。
萬一哪天狼人氏族因為對商隊的襲擊而遭到洛瑟恩聯邦討伐,他也有更好的應對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