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高權重、簡在帝心、還擁有著足以單方面碾壓任何人的隱藏力量,如今又有了愛情的結晶,人生還有什么煩惱的呢?
有。
感覺已經好久沒有見到過二嬸了,確切的說,是自從凌晨離開臨潁縣之后,就再也沒有見過她。
大家都忙,平時家里的錢都是青檸在管,所以二嬸有事一般都是找她交接的,順帶嘮嘮家常。
凌晨很多時候都在外地征戰,和各種各樣的糖人對線,很多時候連青檸都見不到,更不要說二嬸了。
但是今天二嬸連夜從臨潁趕過來了,還帶著青櫻。
二嬸居然比以前瘦了,以前她就像是必比登,肚子和胳膊一圈一圈的,像是套了很多游泳圈。尤其是她胳膊上金鐲子、銀鐲子和玉鐲子,勒的胳膊一層一層的。
但現在整個人都消瘦下來了,要不是似曾相識的眉眼和那股依舊潑辣的氣勢,凌晨還真不一定能立刻就認出她來。
但現在的二嬸表情看起來很不對勁,準確的來說,是有點生氣。
“死丫頭,還不給我跪下!”
坐在大堂座位上的凌晨和青檸都懵了,二嬸很粗魯的攥著青櫻的手,一把將她扯倒在地上。好不容易活潑開朗起來的青櫻此刻單手撐地,另一只手伸出袖子抹著眼淚,啜泣不語。
當初那個畏畏縮縮,害怕生人的小丫頭,如今也亭亭玉立,身段婀娜,渾身上下洋溢著青春氣息。
青檸急的連忙想要站起身來,卻被凌晨一把拉住,拍拍手示意她不要著急、交給自己處理后,凌晨快速起身走到青櫻跟前,彎下腰去拉她的胳膊。
“二嬸這是做什么?櫻兒怎么啦?為何這般罵她?”
“哼!”
二嬸咬著牙恨鐵不成鋼的瞪了一眼不肯起來的青櫻,冷哼一聲,用手扇著風抿嘴嘆氣,很不耐煩的答道:“你問她!”
凌晨滿頭霧水,按理說以二嬸察言觀色的本事和圓滑的處世方式,不會在自己家這樣“放肆”,更不會對自己這副態度啊……
難不成,這里面還有我的事兒?
凌晨先把青櫻從地上強行拉了起來,扶著她坐到青檸身旁,這才連聲陪笑著哄二嬸落座。
二嬸被氣的兩個肩膀起伏不定,無奈的長嘆一聲。坐下來后,她突然伸手拉住凌晨的胳膊,哭訴起來:
“侯爺啊!我就這么一個女兒,你可得為我做主啊!千萬不能讓她毀了這一輩子啊!”
啊?
凌晨愣了愣,連忙點頭答應著陪坐在二嬸旁邊的椅子上,好言好語的勸說道:
“好好好,這是自然,我和青檸絕對不會讓櫻兒出什么事的。二嬸你先別著急,緩一緩,咱們別哭了,先說說發生了什么事好嗎?”
二嬸止住了哭訴,皺眉苦臉的望向凌晨:“她要和那個白千好!!”
啊??
今晚自打二嬸進門以后,凌晨就沒停止過疑惑,一個接著一個的疑惑。
白千?
“嘶……”
凌晨放開了手,撓了撓頭,吸了口冷氣,這他媽……
“二嬸,我作為晚輩呢,說幾句不順耳的話。小白和櫻兒是兩情相悅,這件事情我也是知道的。
況且小白這孩子雖然以前有些誤入歧途,但后面我已經幫他改正過來了,現在又管理著汴京動物園。
不說有頭有臉吧,那也是有些積蓄和本事的,往后的日子也會越過越好。年輕人嘛,總要給他點機會證明自己,你說是不?
而且啊,他們……”
“不是這樣的!不是……哎呀……”
二嬸哭喊著打斷凌晨說話,整個人又崩潰又無助又激動又無可奈何,雙手舉起揮著袖子想要說些什么,最終還是猛的一甩。憋了半天,到底是沒有把話說出來。
凌晨懵逼的看向青檸,二人面面相覷——那是因為啥??
就在這時,從屋外又走進來一個人。
一身純白色長衫,腰間用黑帶束著,腰帶前嵌著一塊黃玉,左側墜著粉紅色的香囊和淺碧色流蘇,臉上踩著雪底皂面靴,面容白凈,俊秀英氣。
來人正是凌晨的寶貝徒弟,今天這場家族矛盾的主角——白千。
凌晨看了一眼怒瞪白千的二嬸后,也管不得她了,滿臉疑竇的起身快去來到了白千面前,撥了一把他的胳膊小聲問道:
“活爹,你又背著我干啥了?怎么把二嬸氣成這樣?你趕緊都給我說出來!你小子不會是跟櫻兒……”
白千低著頭,蹙著眉抿了抿嘴唇后,雙手舉過頭頂,將頭頂扎住頭發的發笈拆開取了下來。沒有了發笈的約束,他的一頭黑發便貼著臉龐垂到了肩背,都快夠到腰帶了。
凌晨疑惑的看著他,我在問你話呢,你扯發笈干什么?
“咯噔!!”
等等……不會吧?
不不不,一定不是自己想的那樣,那也太狗血了,不不不……
凌晨甩了甩腦袋,瞇了瞇眼睛,睜大眼睛再次看向白千,從頭頂細細打量到腳面,又看向他的脖子。
喉結呢?
“噔噔噔!!”
凌晨踉蹌著往后退了兩步,指著白千結結巴巴的說道:“你……你別告訴我說……你其實是個……”
“我是女的。”
以前,白千年紀小,加上她平平無奇,而且行事的風格和男人一般無二,所以凌晨一直當她是個男的。
而且她的聲音很中性,面相也很中性,凌晨一直以為她是個娘炮呢!在他穿越前,這樣男身女像的人也很多的。去雄計劃下的男團,比心、飛吻、賣萌、裝可愛的本事,哪個不比白千更加娘們?
原以為是自己接受能力強,見多識廣。沒想到……
還是那句話,凌晨不斷震驚天下,白千不斷震驚凌晨。
撓了撓頭發后,凌晨扭頭看向捂著嘴巴同樣驚訝不已的青檸,深吸了一口氣,努力說服自己接受了這個現實。
但是很快,他又猛然醒悟過來,察覺到一件更可怕的事情!!
那既然都已經知道白千是女的了,青櫻為何而哭?二嬸為何而怒?
別搞我啊哥…啊不是,別搞我啊姐!
這種事情太扯淡了!這要是寫成話本發到暗網上,不得被管理員下全球通緝令追殺啊!
但是沒有辦法,生活永遠比小說精彩有趣,發生了就是發生了,而且你還沒有能力去改變它。
凌晨捂著嘴,猶豫了半天后,心情忐忑的走到還在哭泣的青櫻面前,嘖了半天嘴,最終還是硬著頭皮試探道:
“櫻兒,這個……其實你也不必傷心,既然白千是……是個女的,那姐夫再給你找個更好的郎君昂~不用哭,沒事的。”
青櫻啜泣了幾聲后,低著頭偷偷看向白千,抹著眼淚輕輕搖了搖頭。
麻了。
徹底麻了。
果然如自己想的那般離譜,她們……她們竟然發展成了拉拉……
尼瑪!打死凌晨也想不到身邊的人會有取向問題啊!還是她倆!!!
斷背山下,百合花開,這算是徹底廢了。
難怪二嬸情緒崩潰跑來向自己哭訴,難怪一向以人類生產廠家和泌尿系統與人交流的二嬸都會難以啟齒、數度語塞,難怪她要找自己哭訴做主。
凌晨真后悔,當初自己在里陽鎮抓住這小子…這娘們時,就應該直接弄死,后面就沒有這么多的離譜又糟心的事情了。
但世上沒有后悔藥,二嬸明顯是來興師問罪的。子不教、父之過,教不嚴、師之惰,這事她也有責任,沒有關心好青櫻的青春期問題。但眼下明顯她才是苦主,凌晨也沒心思去劃分責任。
現在怎么辦?
我特么也不知道怎么辦啊!!
這事我真沒經驗啊!!
青檸皺著眉看向白千,比凌晨先反應過來,立刻開口勸說二人道:
“既然知曉了小白是女兒身,那你們還糾結作甚?各自尋個好兒郎嫁為人妻才是正道。磨鏡之合世所不容,禮法那關便過不去。生活中也要飽嘗他人異樣的眼光和評頭論足。這絕對不行!”
還得是長姐!
凌晨在心里默默給娘子點了個贊,這事自己還真不好說。
“師娘,我們是真心相愛,與那些滿身臭汗的男人相比,我又不差著什么。我們也知道世所不容,但大鄭律法并未說明此舉有罪。大不了……我們一生不嫁就是了!”
白千只顧著直抒胸臆,卻沒有考慮其他人的感受,此言一出,成功得罪了三個人。
不聽青檸的苦口勸告,讓凌晨低頭檢查自己有沒有臭汗,暴怒的二嬸拍案而起!跳著指著朝白千罵了過去:
“小娘皮!你要做什么老娘不管!別帶上我女兒!老娘就這么一個骨肉,難道要跟著你一輩子受盡旁人冷眼、讓老娘在人面前帶不起頭來不成!我把你個天殺的……”
凌晨連忙一把拉住二嬸,青櫻也哭著跑過來跪倒在暴走的二嬸身旁,哭著拉住她的衣服。青檸捂著額頭想要站起來,但一想到自己肚子里還懷著孩子,最終還是沒有起身,只是呼喊著讓她們別吵了。白千還是那么硬,梗著個脖子理直氣壯,場面直接亂成了一鍋粥!
“老二——你特么死哪去了?!快來幫忙啊!!”
一直在屋外臺階下吃瓜的解二聽到凌晨撕心裂肺、近乎崩潰的召喚,連忙將手中最后一點蜜餞塞進嘴里,拍掉手中的殘渣后快步沖了進來。
凌晨使勁攔住二嬸,對解二大吼道:“還不把她拉走?!”
“哦哦…”
解二努力吞下口中的零嘴,一把扯著白千的衣袖,把這頭犟驢拽出了屋外。
二嬸雙手朝天舉起,又猛的揮下,不停的重復這一動作,哭的撕心裂肺:
“哎呀!!我怎么這么命苦哇——!!劉二勇!你個殺千刀的!怎么狠心丟下我一個人在這世上,你看看你生的好女兒!我不活了……啊我不想活了!!”
啊!!
比她更崩潰的是凌晨,這他媽都什么破劇情啊!棒打鴛鴦他都干不出來,更別說棒打鴦鴦了!
這輩子……不,活了兩輩子都沒遇到過啊!
我知道人生處處是驚喜,可這也太驚喜了吧?!
——
弄死白千一了百了,凌晨干不出來。已經這么多年了,太熟了,確實有感情,實在下不去手。
況且如果真的弄死她,青櫻估計這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甚至可能會破壞她和青檸的姐妹關系,她和二嬸的母女關系,因為誰也不知道這倆姑奶奶發展到哪一步了。
再說了,這是老劉家的事,真論起來,自己也不該插手太多。
如果一件事情你處理不了,那就去請如來佛祖。
老劉家不是還有個男丁呢嘛~
子時還未到,收到凌晨急喚的大舅哥一頭霧水的連夜趕過來了。
還帶著婉云嫂子,這是凌晨特意要求的。
不能只讓我們夫妻倆難受,你們誰都別想跑,反正都是一個家族的,群策群力總好過單打獨斗。
夜靜月明,燭燈爆花。
臨潁老劉家的成員上一次這么齊全,還是在大舅哥剛回來,一起祭祖那次。
二嬸坐在上首左側,扶著桌子滿臉疲憊;青檸坐在上首右側,不停的開口小聲勸解和撫慰。
婉云嫂子坐在下首左側,立在青櫻身邊,將坐著的她抱在懷里,也是口中小聲不斷;大舅哥大馬金刀的坐在下首右側,粗壯的肌肉依舊氣勢攝人。
只是他那張原本一副兇相、一看就不好惹的大臉,此刻卻露出茫然的表情,眼神睿智、帶著一股別樣的清澈。
凌晨站在他面前,兩只手不停比劃、唾沫星子亂飛的向他說明了情況。
屋外院子中的涼亭里,白千坐在石凳上一動不動,跟個雕塑一樣。坐在他旁邊的解二幾次想要開口,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最終只能雙手枕在冰涼的石桌上,望向燈火通明的正堂。
將皮球踢給大舅哥后,凌晨口干舌燥的在他旁邊坐了下來,端起青瓷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潤一潤有些沙啞的喉嚨、涼一涼拔劍四顧心茫然的心情。
“這……”
大舅哥望了望凌晨,又扭頭看向堂妹,又又看向二嬸,又又又低頭看向地面。大堂內安靜異常,所有人都在等他開口。
“要不……要不給她們說一門親事,共嫁一夫如何?”
這倒是個可行的辦法……
但問題是,誰有那本事,能拿下白千啊?!
常言道:“低頭漢子不好惹,仰面女子心氣高”,自打認識白千以來,凌晨就從來沒有見她低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