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這剪影亂,但亂成這個樣子多少還是有點兒出乎了張威的預料。
山上刨尸狗,山下食人魔。
荒山無鳥獸,百里無人煙。
這就是張威他們一夜走來所見到的剪影現狀。
其間遇到的,路邊的累累白骨各種邪異瘟病的奇景怪異就更別說了,就是在碰到這荒村前,沒再遇到什么詭怪,安以熙一直沒能完成自己的彩蛋任務。
不去看供桌上那頭被安以熙炮制,又在神火的灼燒下微微顫動著被逐漸燒成灰燼的人魔。
男的枯瘦如柴,面黃肌瘦,看起來就像是長期營養不良的饑民。
但真的只是饑餓的話倒好解決了,張威他們來時雖然帶的東西不多,但簡單的速熱,高能量餐食也不少。
當然,兩個人一月所需的食物肯定不夠見一個救一個,但偶爾發下善心卻沒什么妨礙。
可惜,他吃不下,也不需要吃了!
看著男人空蕩蕩的衣衫,聞著鼻腔里那隱約的一絲帶著血腥的腐臭味,張威搖了搖頭,一身血肉十之七八都送了人魔,之所以現在還能茍延殘喘,不過是憑著一股子執念再加上剪影本身吊詭的大荒氛圍吊著一口氣罷了。
或許在這一刻,又或許在下一刻,心氣支撐不住他就會一命嗚呼。
“壯士...哦不,大人!”
“感謝大人給我那老母親一個痛快~嗚嗚嗚”
大牛從最初的猶豫,不忍中回過神來,看著自己那已經不復從前和藹可親的母親在熊熊烈火的燒灼下逐漸變成一捧灰燼散落在供桌上,他松了一口氣的同時,也只覺得全身的力氣在迅速的抽離。
噗通!
雙腿一軟,他直接跪在地上,骨頭跟地面碰撞的聲音聽在耳中格外清脆。
他喘著粗氣看著前方站在門口陽光下,身著紅袍,面容俊朗,全身似是在散發著一圈兒朦朧光芒的少年:
“母親已去,我這身子骨也堅持不下去了,還請兩位大人能再發一發善心,放一把火將這祠堂燒了也好給我母子圓個墳塋!”
“大恩大德無以為報,愿有來生,當牛做馬以做償還!”
“哎,你先等等!”
看著這喪了心氣,臉色迅速開始泛黑眼看著就要咽氣的男人,張威趕忙將其攔下:“當牛做馬的沒必要,你能給我們指個有人煙的方向就成!”
雖然對方剛才說了東邊有個蔡鎮,但這簡單一句話就跟太行山東邊是北河一樣空洞,離譜!
“啊?”
“從祠堂出去,往東走,翻過三座山遠遠地就能看到一條河,順著河往下走半天的功夫就能看到蔡鎮。蔡鎮往北走兩天能去邊關,但得跨過黃河才行,也不知道這會兒河邊的艄公還做不做渡人過河的買賣了!”
“唉!”
“恩公慢走!”
“......”
片刻之后,兩人剛離開祠堂,背后的祠堂就傳來了鍋灶翻倒的聲音,不一會兒熊熊烈火就在祠堂中燒灼起來。
火勢越變越大,迅速蔓延整個祠堂,甚至站在院外的安以熙也被洶涌的火勢逼的退后了兩步。
“張哥,挺可惜的!”
看著湊上前來的安以熙,張威點了點頭。
沒辦法,人活著就靠一口心氣兒!
當兒子的找不到吃食,所以割肉佐餐。
但現實不會像話本故事里寫的那么圓滿,又或者說大荒年間的情況跟正常年月不太一樣?
類似的蝗蟲聚群后變成蝗災,而饑民吃了白肉也會化作紅發紅瞳,尖牙利齒的人魔。
最初的選擇就做錯了,后續一切的措施不過是飲鴆止渴,等他死了,人魔仍會出籠四處搜尋吃食,到那時他是孝,還是惡,真的很難說!
當然,他其實也沒多少路可以選擇。
惡心的剪影。
惡心的世道。
“呼!”
長長的出了口氣,張威背過燃燒著的祠堂,看了眼頭頂的太陽之后眺望著東的方向:“走吧,趁著天色還早趕快點去蔡鎮看看,早點找到剪影的癥結,剪除了那些妖魔也好讓局·里早點介入!”
說是早點,但張威感覺這次的剪影之行基本很難如愿。
大旱
荒年
晚清
又在太行這地界,讓張威很難不把它往丁戊奇荒上想!
當然,丁戊奇荒波及范圍太廣,如果真要是以剪影出現的話,哪怕不是最高級的王朝,也得是州級的龐大內容才能支撐得起這種恐怖。
只一個鎮級的剪影?
連給這場大事提鞋都不配!
張威更樂意相信,這只是帶清末年,太行區域的一個縮影。
只是,一個鎮級的剪影還有黃河的影子?
認真的?
那你這也沒比丁戊奇荒好到哪兒去啊!
黃河?
母親河。
肘擊中原五千年,打的歷代王朝哭爹喊娘叫媽媽的母親河是吧?
怎么著,這次不肘擊王朝了,改肘擊他了?
越想越頭痛,越想越動氣,連帶著跟著張威情緒變動的睚眥法也顯的有些焦躁。
只見無風的烈日之下,紅袍獵獵作響,恍惚間似有一頭猙獰巨獸張開血盆大嘴向天穹咆哮!
而在現實中,安以熙走著走著就發現原本酷烈的陽光不知道什么時候變的陰沉,周遭吹起陣陣微風,雖然空氣中彌散的燥熱仍讓人不適的很,但有風,有陰涼就已經讓被干旱折磨到現在的安以熙感到慰藉了。
只是心胸暢快間突一抬頭就看到,在他們的頭頂,有一片黑壓壓,紅暗暗籠罩百余米的云層翻滾,卷動,遮擋著來自太陽的酷烈。
而云層卷動的邊緣又好似無數巨獸張開的大嘴,卷吸間風云匯聚,隔著數里外的邪煞惡氣都被這片云層吞吃到此,在云層中一陣翻滾后,化作紛飛的鵝毛大雪洋洋灑灑的落在路邊,田野!
漆黑的雪花散發著森冷的寒意!
肉眼可見的,許多藏在路邊,躲在地下的孤魂野詭連家都不顧,著急忙慌的奔逃。剛剛成形的骨魔(白骨精)不顧烈日的灼燒也要往外蛄蛹,甚至于安以熙目光再向遠眺,隔著山頭,一老僧帶著沙彌面色蒼白的跟他的目光對視上,那喃喃自語的口中,似是在念叨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