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世上的資本家,又有幾個是心善的?
無一不是壓榨了窮苦人家的骨血,恨不得將他們身上的最后一滴血都給榨干。
但是戶籍文書,通常情況下是不能輕易典賣的,鄭淑蘭不是不知道這個道理,又怎么會把自己的戶籍都給賣出去,如今還做了逃奴?
若是被主家抓了回去,被打死都是沒人管的。
逃奴一旦被抓回去,要么一輩子拿不到放奴文書,要么會被丟進(jìn)斗獸場里,淪為那些富貴人家取樂的玩意兒。
斗獸場里用的通常都是賤奴或者逃奴,富人們喜歡看野獸追逐那些窮人的樣子,看著野獸將他們撕碎,看著窮人為了活命而屁滾尿流。
這也是為什么在縣衙上,慧娘會主動認(rèn)罪的原因,因?yàn)樗ε卤悔s出去。
云縣是個極佳的庇護(hù)所,因?yàn)槌炭h令對城里進(jìn)出口的人都排查的很嚴(yán),主家的人找不到這里來,就算是找到這里來了,也不敢輕易在程縣令的眼皮子底下把人抓走。
再加上慧娘在賭,賭陸晚最后的一點(diǎn)兒善心。
她在賭陸晚要是知道了,肯定不忍心她們被抓走的吧,肯定會想辦法讓她們擺脫逃奴身份。
她可以是逃奴,可孩子不能。
連著幾個孩子的戶籍文書也是被典賣了的。
“大姐糊涂啊,她怎么能典賣了自己的戶籍文書?”
陸老娘痛心疾首地說著,怪不得她們拿不出戶籍文書來,原來是早早就典賣了出去。
那戶籍文書可是用來自證身份的,若是沒有戶籍文書,去哪兒都是行不通的,難怪……難怪他們會四處流浪。
沒有誰愿意賣掉自己的戶籍,去成為別人家的奴仆,既成了奴仆,如今又逃了出來。
“娘,他人命運(yùn)如何都是她們自己的選擇,與我們是無關(guān)的,我來只是想要告訴娘,不要心軟,姨母沒有顧念你與她之間的姐妹情,您又何必惦念著?”
陸晚能看得出來,陸老娘其實(shí)是心軟的,只是處于多方面的思慮,她也只能忍著。
“娘知道,娘都知道的。”
陸老娘抹了一把眼淚,長嘆了一口氣:“要怪……便只能怪她自己不爭氣罷了。”
“娘以后都聽你的,娘不會給你拖后腿的。”
“娘怎么會給我拖后腿呢。”陸晚握著陸老娘冰涼的手,明明是大熱天的,可她的手卻涼得厲害。
可見這件事情對陸老娘造成的影響和傷害的確不小。
到底是親姐妹,鄭淑蘭可以做到不顧姐妹情,可陸老娘心里始終是有些在乎的。
尤其是鄭淑蘭說的那些戳她心窩子的話,陸晚都想一腳踹過去。
她又不是真的陸晚,扇她一巴掌都算是輕的了。
“娘你好好休息,晚上你也別忙活了,我來做飯。”
安撫好了陸老娘,陸晚這才出門。
她拿了草帽戴在頭上,遮住了外頭那明晃晃的烈陽,現(xiàn)在地里頭的活兒多,好些莊稼的種植方法都和云縣的大不相同,他們不會種,陸晚就只得手把手地去教。
鄭淑蘭挨了板子,礙于最后一點(diǎn)兒情面,陸晚也沒收回給她們租的房子,租期還是一個月。
便是一間四四方方圍起來的高墻,里面有個不算太寬敞的院子,墻角還有一口井,旁邊堆放了許多的雜物,雜草亂生。
院子里的石板和墻上都生了不少的青苔,里面就兩間屋子,倒也是能夠住人的。
若只是兩個大人住,那也綽綽有余了,然她們還帶了那么多的孩子,怎么著都是擁擠的,一轉(zhuǎn)身就能撞到孩子。
“娘,喝點(diǎn)兒藥吧。”
慧娘用外面的瓦罐熬了藥,她身上沒錢,用了隨身帶著的一件棉衣去當(dāng)了錢,才去藥堂里買了藥來給她熬著喝。
她是萬萬不敢去世安堂的,慧娘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臉了。
娘做事太過分,把大表姐一家架在火上烤,死活要給大表姐安一個罪名。
那棉衣是她身上唯一一件值錢的東西,莫說是棉衣了,就算是一塊兒還算不錯的棉布,都是能換銀子的。
因?yàn)榈搅硕欤攀亲钅荏w現(xiàn)出階級的時候。
一件棉衣傳三代,并非是夸大其詞。
擁有一件棉衣,不知道是多少人家的愿望,慧娘這是看在如今天熱,冬季還沒來,這才將那棉衣給當(dāng)了換成錢。
鄭淑蘭挨了板子,躺在那木板床上要死不活地呻吟著。
即便是到了這種時候,她也不忘一邊罵罵咧咧地辱罵著慧娘:“你這沒用的賤骨頭,都說了讓你一口咬死,你非得和我唱反調(diào),如今好了,害得你娘我挨了一頓板子。”
那縣衙的板子落下去,就差沒要了她這把老骨頭的命了。
但其實(shí)說年齡,鄭淑蘭也不算老的,還沒到五十呢,就已經(jīng)是兒孫滿堂了。
那要是放在現(xiàn)代,正是努力奮斗拼搏的時候。
“你個下賤的東西,當(dāng)年就不該把你生出來,要不是你,我現(xiàn)在的日子也不至于過成了這樣!”
“賤胚子,你是非要害死我你心里才舒坦嗎?”
慧娘忍受著鄭淑蘭的辱罵,這樣的話,她是從小聽到大的,聽得耳朵都起繭子了,也是早就習(xí)慣了的。
“娘,喝藥。”
慧娘再一次把藥遞了過去,娘挨了板子,現(xiàn)在天熱,傷口很容易潰爛發(fā)膿的,一不小心還會丟了命。
所以她就算是當(dāng)?shù)袅俗约荷砩衔ㄒ坏拿抟乱惨o娘治傷。
她也是沒想到縣令老爺會讓娘挨板子。
“你是想燙死我嗎?”
鄭淑蘭喝了一口便發(fā)了脾氣,抬手將那一碗藥給打翻了,滾燙的藥汁灑落在慧娘手背上,她被燙得叫了聲。
“對不起娘,我、我這就去重新給你盛一碗!”
“賤胚子!”
“你怎么不去死,你男人怎么沒打死你!”
“沒用的東西,熬點(diǎn)兒藥都弄不好,你還能干什么,我看你就是成心想要害我!”
鄭淑蘭還在屋子里大聲辱罵,慧娘卻顧不得自己手背上的疼痛,蹲在院子的角落里繼續(xù)熬藥。
剛剛那碗藥打翻了,娘不知道,那是她用棉衣?lián)Q來的藥,藥物金貴,棉衣也一樣金貴……
可是怎么辦呢,那是她的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