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我也是你的孩子,這些事情你為何不曾提前跟我說,反而是跟小海棠和金枝說了,獨獨落下了我。”
四清心里頭失落,低垂著腦袋,小聲嘟囔著:“可是阿娘覺得我蠢笨不如金枝聰明,故而難堪大任?”
陸晚:“……”
孩子大了,心思也就多了。
四清向來大大咧咧沒什么心眼子,現(xiàn)在更是要爭奪父母的疼愛了。
不過也是小孩子心性,并非是來真的,對于自己的兒子,陸晚多少是有些了解的。
“哥哥好沒意思的話,哪里就是阿娘 吩咐的我,分明是我自個兒貪玩,又是頭一遭進了林府那樣大的宅子,以前沒見過,這才想著到處走走罷了,順便幫著阿娘分憂。”
“哥哥莫不是覺得,阿娘愛我勝過愛你?哥哥是什么時候開始,變得如此小家子氣了?”
一生要強的四清也沒想過自己會被妹妹懟,他就是覺得,阿娘也可以對他委以重任的,他也能替阿娘分憂解難。
“我……”
“隨口說說罷了。”
“不必爭執(zhí)。”陸晚笑著搖頭:“你們都是阿娘的好孩子,從未有過高低好壞之分。”
“可是阿娘……”四清情緒低落:“再過些日子我和阿爹就要走了,往后便是你們留守在云縣之中。”
“兒子還從未離開過阿娘身邊,此一去還不知道要多久,又怕此番離家,往后再也見不到阿娘了。”
“你這是說的什么話。”
“還沒走呢,便說了如此不吉利的話來,你可是怕自己有朝一日,骨埋沙場?”
陸晚聽出他話里的意思,是有幾分害怕的。
這是人之常情,若是換她上陣殺敵,也一樣會怕,恐懼這種情緒,人人都有,并不可恥。
“兒子不怕死!”四清捏緊了拳頭大聲說著。
可隨后又像是那泄了氣的皮球,整個人都跟著焉巴了起來。
“兒子只是怕沒命回來再見阿娘與妹妹們,還有小海棠。”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連四清也變得如此多愁善感了。
“你是我陸晚的兒子,福緣尚且在后頭,怎會沒命回來?”
“小海棠還等著你回來與她成婚,阿娘也等著你們二人將來成婚后,給我陸家生幾個小娃娃玩兒呢。”
四清驟然紅了面頰,整張臉都跟著燒了起來,一直在發(fā)燙,燒到了耳根子。
連鼻子里呼出來的氣都是熱熱的。
“倒是你,阿年得囑咐你,去了外頭,見識了外面的世界,不要忘本,更不要忘了小海棠。”
“若你心中有了別人,辜負(fù)了小海棠,你也就不用回來了。”
變心之人最是可恨,前有山盟海誓,后頭卻佳人在懷忘卻前塵,只顧著一時上頭爽快,將曾經(jīng)的事情全然忘了個干凈。
“我趙四清豈是那樣的人!”
“阿爹那些年在外頭打仗,不也一心只念著阿娘你么,我是阿爹的兒子,品性自然隨了阿爹!”
外頭駕車的趙元烈:“……”
不愧我兒!
會說多說。
“娘子倒也不必憂心,有我盯著,四清不敢做了對不起小海棠的事,不過上京的女兒家,的確是要比咱們云縣的女兒美麗水靈。”
這話不知道是說給四清聽的,還是說給陸晚聽的。
但金枝第一個不樂意聽:“聽阿爹這話的意思,以前見過?”
“未曾見過,道聽途說罷了。”
“既是道聽途說,那在阿爹心里,到底是云縣的女兒漂亮,還是上京的女兒漂亮?”
像這種事情,總該是要爭論一番的。
好比粽子到底是甜的還是咸的,豆腐腦到底是放糖還是放油辣子一樣。
“自然是我趙元烈的女兒最漂亮。”
金枝嘴角一勾,這才罷休了。
等到了第二天,林府就已經(jīng)將酒席的賬目都給結(jié)清了,倒也不愧是大戶人家,掌握碼頭運輸大權(quán),除了酒席原本的錢,其中還多了一百兩銀子。
“這是我家大夫人作為答謝,額外再給陸娘子的,倒是有勞陸娘子給我家三郎君瞧病診治,往后若是老太太上門來請,陸娘子可知如何去做?”
陸晚聽著這話,眉頭突突一跳。
這哪兒是額外的答謝,分明就是威脅罷了。
用一百兩銀子作為封口費,要她對林淮生的病情隱瞞,最好是一輩子都爛在肚子里。
林淮生的確是先天不足所導(dǎo)致的體弱多病,可這些年養(yǎng)在府里他吃的那些藥,可未必就是能給他治病的。
非但治不了病,還會讓他的身子越發(fā)虧空,怕是連二十歲都活不到。
他們林府不肯讓她看藥方子,也不肯把藥渣子拿出來給她查驗,已然是心中有鬼。
昨日她沒有當(dāng)著林府眾人的面兒點明,便是給自己留了退路。
可在林夫人的眼里看來,這始終是個隱患。
主母謀害家中子嗣,哪怕是妾室所生庶子,那也是要砍頭的。
陸晚不明白,庶子沒有繼承權(quán),她又何必要這樣做?
難道是因為擔(dān)心庶子會分得家中產(chǎn)業(yè)嗎?
在大雍王朝,庶子雖然沒有繼承權(quán),可庶子卻能分得一部分遺產(chǎn),林家那么大,就算是隨便給林淮生分點兒,都足夠讓他衣食無憂一輩子。
可若是庶子優(yōu)秀勝過正室夫人所生之子,便能越過嫡子取而代之,不過這樣的例子是少之又少。
因為一旦有庶子冒頭拔尖兒,就會被正室夫人迅速掐頭,直接將其扼殺在搖籃之中。
當(dāng)然,也不乏有格局的世家大族,盡心培養(yǎng)家中子嗣,不論嫡庶。
只是在大雍,階級之間等級分明,權(quán)貴人家更是在乎顏面。
但也不盡然全是如此,若是在上京那種地方,鐘鼎鳴食之家,嫡庶反而并非分明。
越小氣的家族,格局越小,眼界也永遠(yuǎn)都打不開,就更別說邊城這種地方了。
“陸娘子是瞧不上這一百兩?”來的人是林夫人身邊的心腹。
“若是陸娘子鮮少,可開個數(shù)。”
“不必。”陸晚伸手,并沒有客氣,直接將那一百兩收了起來:“勞煩轉(zhuǎn)告林夫人,三郎君一切皆好,若好生養(yǎng)著,將來定會生龍活虎,林夫人如此憂心三郎君病情,當(dāng)真仁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