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圣旨,宣義夫人同本官平起平坐,協同本官治理云縣,你是在質疑本官還是在質疑皇帝陛下?”
許是女子弱了太久,以至于讓有些人太過于猖狂了,猖狂到無視對方的身份,因為他們只看見了對方的性別。
他們總喜歡以性別去定論一切,否定一切。
而當程縣令抬出那萬人之尊的天子時,他們才會感到懼怕,臉色煞白。
“來人,將這個不尊宣義夫人者拖出去,打三十大板!”
殺雞儆猴,以儆效尤。
便是要讓那些人都看看,宣義夫人就是宣義夫人,不是他們能夠隨意詆毀的。
外頭那些看熱鬧的人,頓時不敢說話了。
因為他們其中,也有如那馬夫一般的人。
這就是下場。
三十板子下去,命都快沒了半條。
“大人,我女兒已經死了,求求你們就讓她入土為安吧,死者為大??!”
這個時候倒是知道死者為大了。
“周家夫人既然前來報案,自然是要受理的?!?/p>
“翠紅之死存在諸多疑慮,也并非是你們所能把尸體帶走就能帶走的?!?/p>
“師爺!”程縣令一聲令下,立馬就有人過來,將翠紅的尸體抬去仵作處,準備驗尸。
不管怎么怎么說,該走的流程還是要走的。
“大人,大人求您給翠紅做主,求您給翠紅做主!”
沈蘊秀還在苦苦哀求,不斷磕頭。
但由于沒有實際證據,衙門不能逮捕關押周老板。
“此案本官定會好好調查,若真如你所說那般,翠紅是被人強暴逼死的,本官定會還她一個公道?!?/p>
“如此,你可還有別的訴求?”
翠紅一案,程縣令知道不會有那么簡單,但證據需要花時間去找。
沈蘊秀的眼神忽然就又堅定了起來:“我要和離!”
和離二字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大人,我要和離!”
她又一次堅定而決絕地說著。
堂內鴉雀無聲。
良久之后,周老板才回過神來,他強壓著心里頭的怒氣質問:“就為了一個丫鬟,你要同我和離?”
這該死的賤女人,居然想要和離!
這輩子就算是死都沒這個可能!
她想要離開周家,也只能是被休棄成下堂婦,逐出周家,讓所有人都知道,她是被休的。
和離?
休想!
“要和離,你該同你的丈夫商量,周夫人,這里是縣衙,斷案抱不平的地方。”
“便是要和離,你也總該要拿出和離的理由來?!?/p>
是否婚姻破裂,丈夫是否在外養了外室,養外室,是要進大牢的。
可周文懷只是納妾的話,這并不是和離的理由。
“難道大人看不見我這一身的傷么?”
“大人,若我不和離,民婦遲早有一天會被他活活打死的,大人,你看不見我的苦嗎?”
她話語里裝滿了絕望心碎,她知道女人一旦嫁人后,這輩子都是要同夫家鎖死在一起的。
女人想要和離,便想要從自己身上刮一層皮下來,都不一定能和離成功。
因為從來都只有休妻,沒有和離。
女人想要求一紙和離書,難如登天。
可女人成婚,卻只需要父母點頭即可,成婚容易離婚難。
這便是多少女子的一生啊。
程博哪里看不見。
這樣的苦,并非只有周夫人,這世上千萬萬的女子都是如此。
然世道如此,律法如此,他也沒有辦法。
“沈氏。”這一次,他喚的是沈氏,而非周夫人:“既要和離,那就將你丈夫的罪證一一呈上來。”
“你要知道,這世上沒有幾個女子是和離成功了的,既求一紙和離書,何不求一紙休書?”
休書可比和離書簡單多了。
無非是夫妻二人感情破裂,實在是過不下去了,或者夫家以七出之罪將她休妻。
“我沈蘊秀自嫁到沈家,孝敬公婆,伺候丈夫,生兒育女,將兒女撫養長大,打理內宅事務,二十年如一日,從不曾懈怠過?!?/p>
“更不出犯了七出之條中的任意一條,憑什么一紙休書便要將我定罪?”
休書……
只會在她身上烙下恥辱。
休書是周文懷不要她,可現在不是周文懷不要她,是她不要周文懷了。
這樣劣跡斑斑渾身臟污的男人,她不要也罷!
“也罷?!?/p>
“回去吧?!?/p>
沒有證據就留不得人,只能將人放回。
“夫人,何苦呢。”
周老板假惺惺地把她從地上攙扶起來:“翠紅死就死了,可你我夫妻二人往后的日子還長?!?/p>
“你肯定是最近沒休息好,等我回去,給你找個道士好好看看,下一碗符水,你也就能好了,莫要讓外人看了笑話,咱們兒女都已成家,難道你還要讓他們也來看你的消化嗎?”
這是威脅,也是警告。
警告沈蘊秀不要再自作聰明,做出一切讓他不痛快的事情來。
否則他有的是法子將她折磨的生不如死。
“不,我不要回去,我不要回去!”
“大人,他會打死我的,他真的會打死我的!”
“大人,求求您幫幫我!”
沈蘊秀絕望地向程縣令求助。
“周夫人。”陸晚上前,輕輕拉住了她的手,溫柔安撫她的情緒:“你忘了,我前天才同你說的那位茶商么?”
“正好他今日抵達云縣,想要一批茶葉,周夫人可有空陪我去見見那位茶商?”
“她不空!”周文懷立馬原形畢露,一把將沈蘊秀扯了過來。
別以為他不知道陸晚想要干什么,想把沈蘊秀帶走,門兒都沒有!
他還是沈蘊秀的丈夫呢。
陸晚笑出了聲:“怎么,周老板是連出行的自由都不給周夫人了?”
“可你方才不還說,你同周夫人夫妻恩愛,感情深厚么?”
“怎么如今,連周夫人的出行都要約束限制,周老板是信不過自己的夫人,還是信不過我?”
陸晚說話時,臉上總是帶著淺淡的笑意。
可那笑不達眼底,又無半點兒溫度,只會讓人覺得背脊發涼。
經常生活在家庭暴力中的女性,會對自己的丈夫產生一種本能的恐懼。
如果自己不把周夫人帶走,陸晚不敢想,等她回去后她將會面臨怎樣的折磨與毆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