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晚都會好么……
每回的藥其實都算不得太好吃,但他每次都將那些湯藥喝個干凈。
只盼望著自己的身子能夠早些好,快些好。
他無比渴望自己能有一具健康的身體,能夠肆意奔走跑跳,能夠不懼嚴寒,能像正常人一樣生活。
“但愿能夠早些好吧。”
他的病,一部分是從娘胎里帶出來的,一部分則是后天人為所致。
宣義夫人說,他的心臟有缺陷,不能像正常人一樣跑跳。
偶爾心律失常,便會讓他覺得自己已經到了鬼門關,就差那臨門一腳了。
若非宣義夫人,他怕是早早就去了。
“趙二姑娘,三姑娘,徐姑娘。”
頭頂上忽然落下的聲音,讓幾人喝油茶的動作齊刷刷頓住,茫然地看向面前的人。
是林淮生。
“父親方才派人傳言,讓我來帶諸位姑娘們今日去林家用膳。”
“宣義夫人正在府中為我祖母診治。”
他說明了來由,金枝一口油茶剛咽下去,眨了眨眼睛:“你來接?”
“是,已備好了馬車。”
金枝其實不是很想去。
因為她不喜歡林家那一屋子的人。
除了林淮生和他的祖母,其他人總覺得怪怪的,一種虛偽且不真實的感覺。
感覺他們說話,永遠都是話里藏著話,綿里藏刀。
說話做事都得小心翼翼的,稍有不慎就會得罪了人。
“你就不怕會有人說我與你關系非同一般?”
“虛假妄言罷了,二姑娘何必在意?”林淮生笑笑:“嘴長在別人身上,他們想說什么,也非你我能夠控制的。”
“且真假自在人心,過于在意他人言語,累的只會是自己。”
“三位姑娘,還請上車。”
“這位林家三郎,倒是看得通透。”小海棠上了馬車,她見過幾次林淮生,長得好看,待人也溫和。
說話總是不急不躁,給人一副很好相處的樣子。
至于具體為人如何,她就不清楚了。
只是很可惜,這樣的人卻是個命不久矣的病秧子。
“有點兒小聰明罷了,再聰明又頂什么用,還是得有一副健康的身體才行。”
小海棠幽幽嘆氣:“這世上從來都是魚與熊掌不可兼得,哪兒有什么兩全其美的事情?”
“我知道,所以他這個人只需要好好活著就行了,不需要去擺弄什么聰明,林家那一窩子的人,沒幾個好的。”
去過林家幾次,林督頭沒幾個有出息的兒子,唯一聰明的,只有林淮生。
都說慧極早夭,林淮生沒早夭算是他命大。
“也不知道,就他現在這個樣子能活多久呢。”
馬車朝著林家的方向去,此時已然是傍晚了,外頭正熱鬧著,長街擁擠,吆喝四起。
冷風掀起車窗的簾子,將云縣的繁華暴露無遺。
曾經貧瘠到連土地里都種不出糧食的地方,如今也是開滿了希望的花。
呈燎原之勢,一發不可收拾了。
“所以……你不希望他死,你希望他活著?”
若是換成別人來問她這個問題,金枝也許不會多想,但問她的人是小海棠。
所以直覺告訴她,小海棠這個問題不簡單。
“二姐當然希望林家哥哥能活著,二姐總說,他那樣的人,死了怪可惜的。”
“哦,何以見得?”
“因為二姐覺得他長得好看!”
小丫頭說話嘴上沒個把門兒的,直接就把金枝說過的話給說出來了。
海棠挑眉:“林三郎長的是挺好看的,所以金枝你是……”
“我沒有!”
“死丫頭胡說什么!”
金枝一把將寶珠撈過來,塞了塊兒點心堵住她的嘴:“吃也堵不住你的嘴。”
“我不過是覺得,這邊城能養出這么好看的人來,實在是不容易。”
“香消玉殞這個詞兒,向來都是形容女人的,但我覺得用來形容他也很適合,你不覺得嗎?”
“我見過他的姨娘,別人都說他姨娘很美,可我見了卻覺得,他比她姨娘要更美上幾分。”
那種感覺是說不上來的。
“男子長相陰柔,則會被視為不祥,想來他這些年在林府不受待見,也是這個原因。”
如今林督頭愿意帶他出門見世面,不過是因為其余幾個都是扶不上墻的爛泥,他實在是沒法子了。
偌大的家業,總得要有人繼承的。
至于其他幾個不成氣的,到時候無非是分他們一些田產鋪子罷了。
“三位姑娘,到了。”
林府之大,一眼望不到頭。
聽說林督頭昨夜帶人出城剿滅匪患受了傷,今日在府中靜養。
消息一傳出來,就有不少人登門探望,帶了各式各樣的禮來,這會兒林家的管事正在清點著那些東西。
誰家送來的,送的是什么東西,都要一一記錄在冊,然后全部鎖進庫房里。
林家的幾個后輩子孫們望著,眼里的渴望都快飛出來了。
“公爹又得了這么多好東西,你何時去同公爹說一說,咱們的院子也忒小了,東西也少。”
“孩子們到了開蒙的年歲,這請先生過來開蒙也是要花錢的,如今我肚子里又揣了一個,這害喜的人就是要多吃些好的。”
“什么燕窩鹿茸,人參靈芝,我瞧著今日那些人可沒少送呢,你要是不開口找公爹要,明兒那些東西可就去了大嫂他們院兒里了。”
林家三個公子里,只有林淮生年齡最小還未娶妻生子。
其余兩位公子早早就娶了娘子回來,孩子都有好幾個了。
平時也不會有人注意到林淮生,完全當沒有他這個人。
“這懷了孕的人啊,最好是少吃這些東西,當心胎大難產!”
金枝進院兒就聽見林家二少夫人在那兒攛掇自己的丈夫去要那些個東西。
倒也不是金枝沒事找事,純屬她每次來時,總要聽見這位少夫人對自己陰陽怪氣幾句。
也就罷了,她還要攛掇自己的孩子過來,說什么童言無忌,讓她莫要同一個孩子計較。
“你、你說什么呢!”
“你怎敢詛咒我!”
“二少夫人,我這是在好心提醒你,你怎么還不識好歹呢。”
金枝撇撇嘴,翻了個白眼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