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冥斷開苗欣的視野,發現學者正皺眉看著手里的書本。
“怎么了?”蘇冥問。
“我找到了喪尸化技術的原始資料,跟三百年前的差異很大。”女孩回答他,“技術角度分析,這項技術至少經歷過過三次以上的迭代。”
技術升級必然伴隨大規模實踐,但這些年異界并沒有任何喪尸再現,除了這次海怪事件。
“你看看吧。”她將手上的書遞給蘇冥,“理論體系相當完整,與我們世界的主流風格大相徑庭。”
蘇冥接過,這是一個手抄本,封面是兩片非常薄的石片,邊角包裹了皮質。他打開讀了一段,感覺行文遣詞怪怪的。
他現在對異界文字已經有了很高的閱讀量,很快有了判斷,“翻譯風?”
“是這種感覺。要么它來自哪個不為人知的部落,從很小眾的語言翻譯過來的;要么就——”紫堇用手指向蘇冥,停頓了下來。
“由和我一樣的位面穿越者,從別的世界帶來,再翻譯成這里的文字的。”蘇冥把余下的話說完。
加里奧能組建位面傳送法陣,這也意味著別人也有這種可能性,或者直接是另一個位面的人來到了這里。
“扉頁有一行被涂黑了,你看看是什么。”
蘇冥翻到扉頁,展開瞳術,輕松看穿底下被涂掉的內容,是一行阿拉伯數字抄寫的日期,格式跟之前海怪身上看到的一樣,劃掉后,抄寫者改成異界的正常寫法。
“耶希亞的靈魂只透露說這是她們語言里的普通數字。”紫堇講述了昨晚的審訊。
這句話蘊含的信息量有些大,“她這話有多少可信度?”
“百分之百,靈魂撒謊是會被看穿的。”紫堇解釋,她順路說明了昨晚屠殺掉全部俘虜的原因。
吞噬靈魂一聽就不是什么好事,蘇冥非常不解,“你確定你手上的,是如假包換的神眷權杖?”
不會其實是什么邪神的?
“當然確定!”學者篤定道,“我能感受祂的純粹意志,隱約淺淡,但不容置疑。還有,它都已經救過你一次半了,多少感點恩。”
“誒,什么時候?”蘇冥詫異道。
“你知道我的祛病法術很糟,所以之前你病重的時候,基本上算是神眷權杖治好的。”紫堇將雙手平展,潔白的法杖帶著碎散的光芒出現在兩人之間,發出神圣而柔和的光芒,“權杖形態最強的地方是治愈相關,被我持有算是白瞎了。”
紫堇要么仗著它不可摧毀的特性跟人對刀,要么把它當撐不爆的容器塞魔法元素,點六芒炮仗。
“還有半次是?”蘇冥問。
“你肩膀的粉碎性骨折啊。如果不是它的治愈術加成,我昨晚至少得多弄上半個小時——這算半條命吧?”
蘇冥立刻雙手合十,給權杖磕了一個,“我錯了,不該懷疑您!”
話題回歸,紫堇提出她的猜想,“蘇冥,劫蕩之鐘有沒有可能也和你一樣來自地球?”
蘇冥搖頭否定,“劫蕩之鐘并沒有科技側的力量——至少知道原理的情況下,蒸汽機是可以制造的!如果他們來自地球,耶希亞就不會誤判白三角號的能力,不會中招狙擊槍,更不會重傷在工業超硬刀具之下。”
“如果是在地球的科技力量發展之前呢?你們的工業革命也就不到兩百年吧?”
蘇冥思考了下,“這樣是沒錯,但地球的歷史中并沒有魔法——這種假設解釋不了喪尸技術的出現。”
一套技術不可能憑空產生,它必然有個發育的過程。
但地球沒有痕跡,泰亞也對不上。
兩人在隨后確認,那些蘇冥不認識的文字,并非泰亞位面的。
當然蘇冥通過AI檢索后,得出結論,也不是地球的。
“那么真有一個第三方?”蘇冥喃喃道,“這是有組織的,位面入侵?”。
“難說,先把這部分資料清理出來。”學者皺眉道。
“嗯。”
“對了。”蘇冥突然問道,“你清場了那么多人,怎么塞涅卡還在?”
“哦,感覺留著他打雜還是不錯的。”紫堇回答,“我清洗掉了他幾個小時的記憶。”
紫堇用全知視野看了下,“咦,怎么倒在地上了?是記憶清除副作用太大了嗎?”
蘇冥沒太在意,但是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姑且問下,你幾天沒給他吃飯了?”
紫堇疑惑地抬起頭,“不是你安排食物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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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小時后,蘇冥停止了工作。他已經工作了一整天,昨晚戰斗的失血量也不少,現在已經累了。
可憐的塞涅卡看到骷髏仆從送來的稀粥,哭得那叫感恩戴德。
這讓蘇冥有些心軟,決定再留他個幾天。
不過睡覺時間還早,他跑去拿了幾個生雞蛋,和一堆鑷子什么的,小心翼翼地剝起蛋殼來。
紫堇看了他一眼,“解壓?”
“算是。”
之后兩人都再沒有說話,外面的風暴聲漸弱,不知道什么時候平靜下來。
艙內溫和的燈光下,蘇冥用鑷子一小片一小片地將蛋殼夾下,只留下軟軟薄薄的雞蛋內膜。稍微用力不合適,雞蛋膜就破。
蘇冥換一個繼續。直到半個小時后,他成功地剝出第一個完整的。他伸展手臂,揉了揉手掌,感覺自己這些年的FPS游戲沒白玩,天賦還算不錯。
“我去睡了,晚安。”
“晚安。我大概會到一兩點再睡,明天把作息跟你同步過來。”紫堇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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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蘇冥醒得遲了一點,他睜開眼,發現已經八點多了。
起床,身體的感覺好了一些。果然受傷后應該多吃東西,他決定早餐來點花樣。
他前幾天網購了一個七孔鍋,昨天也弄破了不少雞蛋,正好做肉蛋堡。
紫堇今天也同樣起床遲了一點,估計是昨晚看資料得太晚。蘇冥調配好肉餡,攪拌好雞蛋,他把混合面糊遞給女孩,“發酵一下。”
女孩轉過身用手指蘸了一些,正要放進嘴里,就被蘇冥一把抓捏住了手。
“喂,我告訴你別吃生東西的!”蘇冥生氣道。
紫堇吐了下舌頭,“習慣了。”
她很快完成法術,將發酵過的面糊還給蘇冥,站在旁邊看著他開始制作。
蘇冥先煎雞蛋,油吱吱的冒著氣泡,很快蛋香四溢。
“為什么你不愛喝水果汁,對生面糊卻感興趣。”蘇冥問她。
“……因為小時候經常被西沃逼著喝。”紫堇承認道,“水果汁是我的童年陰影。”
“你小時候是不是只挑肉吃,不吃蔬菜?”蘇冥將雞蛋翻面,然后滿滿地鋪上肉餡。
“咦,你怎么知道?”女孩眼角一揚,“西沃跟你說的?”
“不,我猜的。”
在鍋孔里倒入面糊,蘇冥將煎好的雞蛋肉餡按入,然后翻面再加一次面糊,直至兩面都香香彈彈,出鍋。
“謝啦!”紫堇接過盤子,碟子里的肉蛋堡熱氣騰騰。
女孩咬了一口,卻有些被燙到。
一陣冰系的光芒閃過,原本軟晃晃的蛋堡收縮得冷硬。油脂凝成白霜,覆蓋了表面。
這下終于不燙了,學者小姐咬了一大口,隱約夾雜著冰渣碎裂的清脆聲,“唔,好吃!”
蘇冥差點將手里的鏟子掰斷,他覺得這些肉蛋堡如果有生命的話,那一定是死不瞑目。
下次給她做仰望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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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安琪的狀態相當穩定,蘇冥就把她安置回了她自己的房間,用設備監控著心率、呼吸和血壓,有異常報警。
蘇冥在工作間配好藥水,準備開始今天的注射。
蘇冥進入房間的時候卻發現紫堇也在里面。看到他進來,她將貝安琪的衣服拉好,蓋上被子。
“你是在做什么嗎?”蘇冥很奇怪。
紫堇搖搖頭,“看看貝安琪。”她回答得心不在焉,似乎專注于思考什么,徑直離開了房間。
蘇冥皺眉,他拿起輸液器,開始給貝安琪扎針。
少女昏迷著,所以蘇冥需要守著她一會,觀察靜脈注射是否有不良反應。
他在床邊坐下,開始細想剛剛的事情。
雖然只有一瞬,但他確實看見紫堇掀開著貝安琪的上衣,觸摸著什么。
這很奇怪——如果是給貝安琪擦拭身體,她手里也沒有拿毛巾啊!
護理按摩的話,紫堇不把人家按死就謝天謝地了——這位前巨龍一直欠缺照顧人的認知,包括對待她自己在內。
何況護理按摩是交給白骷髏去做的。有一說一,培訓后的白骷髏手法很棒,蘇冥常使喚它給自己揉肩膀和腿。
一個想法突然在蘇冥的腦海中冒出,學者小姐會不會是,對這位機械師少女,有想法?
更多事情逐一浮現,貝安琪說過她在洗澡的時候,被紫堇闖進浴室。
便攜電腦上的學習資料,紫堇只看了女孩子跟女孩子的。那天晚上她跟貝安琪兩人,一聊半晚,最后一起睡。
時間再往前推,女孩在與耶希亞的戰斗后就對靈械師格外關注,在鐵水山脈號上見到對方的時候,非常沒邊界感的貼過去嗅人家。
不,也可以解釋,蘇冥思索著開脫的理由。紫堇曾經在修女學院生活,集體生活的女孩之間的這種相處可以理解。
但是他很快想到,那些女孩子前赴后繼給她情書的啊!
所以,有沒有可能因為存在傾向,才會收下那么一大摞來自同性情書?
蘇冥不確定起來。他過往只隔著熒幕看過這些,現實觸及還是第一次。
【苗欣,你對百合了解多少?】蘇冥決定場外咨詢。
【嚇?誰?】苗欣已經成功消星,正在屋子里清點現金,一扎扎捆好,裝進牛皮紙袋。
【紫堇唄。】蘇冥道,【我好像發現一些事情。】
【有八卦?】苗欣魂火一亮,身邊隱約的幽海消退得一干二凈。
豎著耳朵聽完蘇冥的疑問,苗欣眨巴了下并不存在的眼皮,【我也判斷不了呀。】
【你不是女孩子嗎?】蘇冥質問道。
【我暗戀過帥氣的男生,也喜歡和要好的女生貼貼。】苗欣回答,【你說該怎么算?】
【所以你也會跟別人一起洗澡?】
【那倒沒有過。】苗欣否認道,【不過異世界人跟我們同源,有這類也不奇怪嘛。】
【不是說奇怪。貝安琪應該就是正常的直女,如果是真的,那就很麻煩。】蘇冥找到了理由。
【我怎么覺得,你不太開心?】苗欣疑惑道。
【哪有,我只是擔心紫堇。】蘇冥辯解道。
紫堇無論是龍生還是人生,都只開始過最初的階段。軀體的缺陷,屢次封印、禁錮造成的斷層,讓她缺乏太多歷程。
一直在解鎖謎題的蘇冥注意到,這位聰慧的學者,有些方面非常白紙。
【我只是希望保護紫堇不受傷害。】蘇冥最后道。
****
在治療室觀察了貝安琪一段時間,蘇冥確認她一切正常,就讓骷髏仆從替班。設置上定時巡視的鬧鐘,他先返回了工作間。
學者小姐早已攤開了一堆劫蕩之鐘真理教的資料,正在研究。
蘇冥沒忍住多看了她幾眼,紫堇很快注意到,“怎么了?”
他猶豫了下,終于還是沒開口。這種事如果猜錯了,那就不是一般的尷尬。
“你只跟我在一起的時候,好隨意。”蘇冥扯了個話題。
因為遠離南半球,氣溫開始下降,女孩穿了一套薄棉家居服,頭發都沒怎么梳理,用發圈隨意地扎著。
想著當初哪怕是才從重病中恢復,她也會早起把自己打理的一絲不茍。這才過了多久,初見體驗卡就結束了。
而且貝安琪在的時候,她同樣會打理得精致些。靈械師一昏迷不醒,她就立刻放飛自我。
這就是所謂女為悅己者容?蘇冥思緒亂飄。
紫堇沒有回答,她看了看自己身上,也是才意識到這個問題。
“不不,我只是閑聊,你隨意的。”蘇冥趕緊道,“你越自在越好的。”
其實他更喜歡看到紫堇慵懶些的樣子,畢竟顏值犯規,無論如何都好看。
學者小姐想了想,也決定將這個問題過掉。她揚了揚手里的資料,“章魚真的是很奇怪的生物。”
“哦?”
“自殺性生殖,終生一胎。”
章魚壽命不長。雌性在產卵后不吃不喝的守著卵直至死亡,雄性也會在交配后不久死去。
所以劫蕩之鐘真理教的符文系統中,有抑制章魚發情的部分。
“看起來是個可以利用的點。”蘇冥閱讀著海怪符文的術式,“針對性解除這部分,章魚會很容易失控,并在交配后迅速衰亡。”
“嗯。”
此前,龐大的聯合會面對海怪完全不知所措,直到白三角號進場才扭轉。現在隨著截獲資料,看起來強大無比的海怪體系,怦然間崩塌。
蘇冥并不理解章魚為何會如此,只能歸結為造物主千奇百怪的任性。繁衍永遠是生物最重要的組成,無法存續的族群再強大,也會在時光長河中被無情抹殺。
想到以前和同學辯論同性話題,當時還有人說這不會遺傳,是生物種族的保護機制。
蘇冥思緒亂飛。但是他突然意識到,未必!
這里可是異界!
蘇冥腦海中回想起最近看過的那本印象深刻的畫冊。他抬頭重新看向學者,依稀相似的眉眼與畫面上女性重合。
人與龍?
所以,才會既是龍,也是人?
這還真可能的啊!蘇冥瞇起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