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隨即,沈星澤的眸光又黯淡下來。
如果他沒有患上基因崩潰癥該多好……
可惜這片星際沒有如果……
那是絕癥,他是個注定活不了太久的人,又怎么敢去肖想那樣美好的她……
……
蘇漾捏著毫針,一根一根的往遲翼頭部的穴位刺入。
這些穴位大多是鎮魂安神、清心定志的穴位,意在先讓遲翼的情緒平穩下來。
最后一個穴位也進針完成。
蘇漾走到遲翼跟前,看著他的眼睛詢問:“你現在感覺怎么樣?”
遲翼抬眸,對上蘇漾的眼神,隨后又立刻低垂下眼眸,說:“還……還好。”
其實不止是還好,他能感覺到,隨著一根根毫針扎入他的頭皮、脖頸等位置,他心底的煩躁、、焦灼、懼怕都在一點一點的緩解著,還有一直非常劇烈的頭疼,似乎也得到了一些緩解。
這時,他聽到那個溫柔的聲音又一次傳入他的耳中。
“剛剛針灸的穴位,是靜心安神的穴位,大多在頭部,也有一些在身體上。
所以下一步,需要你把上衣脫掉,露出身體,讓我可以更準確的尋找到穴位,可以嗎?”
話落,蘇漾悄然給沈星澤遞去了一個眼神。
無需多言,沈星澤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捆縛住遲翼的凌霄藤悄然松開了束縛。
少年眼眸微垂,好像沒有聽到蘇漾的話語一般,沒有給出任何反應。
蘇漾也并不催促,只靜靜等待。
遲管家包括沈星澤、陸衍等人也都靜靜地待著,誰也沒有發出聲音。
時間過去了大約有一分鐘的樣子……
遲翼終于緩緩有了動作。
他動作很慢的解開衣扣,脫掉上衣,露出了一副瘦弱的,哪怕有鱗片遮蓋,也蓋不住滿目傷痕的身體。
蘇漾看著少年瘦弱到稍顯纖薄的脊背,少年的后背上,大半的面積都被湛藍色的鱗片覆蓋。
在少年肩胛骨的位置,有一塊地方沒有鱗片,那里有著一塊像是被剝去表皮后留下的疤痕,跟她的手掌差不多大,異常猙獰。
其他地方也遍布著各種各樣的傷痕,有明顯的腐蝕傷、燒傷,也有刀兵之類的利刃切割傷。
遲管家悄悄的揉了下眼睛,說:“其實這些傷痕,進入治療倉中,用特定的治療液,是可以消去的。
可是少爺他……對治療倉或許也有著一些未可知的陰影。
從少爺的父親將他救回來之后,少爺無論受了怎樣重的傷勢,都不肯進入治療倉中。”
蘇漾點點頭,壓下心底對非法人體實驗組織的厭惡,以及對眼前少年的憐惜。
她溫聲說道:“我要開始扎針了。”
“嗯。”少年應了一聲。
這回,她沒再選擇毫針,而是用了菌絲。
少年的后背上,有許多被鱗片覆蓋的地方,毫針無法刺穿。
小蘑菇跳到蘇漾身側的位置,伸出菌絲,繃直成毫針的模樣,輕易穿透鱗片刺入穴位。
剛開始的時候,毫針刺入的瞬間,遲翼的身體會下意識輕顫緊繃。
到了后來,大約是發現真的沒有他想象中那么疼那么恐怖,才緩緩放松下來。
一根根菌絲刺入少年的身體。
遲翼的身體,比她之前治療過的每一個哨兵都要衰敗得更加厲害。
需要針灸的穴位也是極多。
頭頂、后背、前胸、手臂,還有小腿……
等到進針結束,遲翼幾乎整個人都籠罩在層層菌絲之中。
但遲翼的狀態卻是比最開始好了許多,哪怕身體許多位置都插著菌絲,但他的表情是平靜了,沒了最開始的破碎與驚恐。
蘇漾走到遲翼跟前,半蹲下身子,視線與遲翼齊平。
遲翼也抬眸看向蘇漾,眼神中的警惕比起最開始已經淡去了許多。
“是……已經結束了嗎?”頭一回,他率先開了口。
蘇漾淺淺的笑了笑,說:“還沒有,還差最后一步,你的身體里有淤積的毒素,我用針灸的手段將這些毒素都逼到了四肢的位置。
現在我要在你的十指、大椎以及膝窩等幾個地方,戳一個小小的傷口,將淤積著毒素的血液釋放出來。
這個過程可能會稍稍有一些疼。”
眼瞅著遲翼的表情又有從平靜轉變到緊張的趨勢,蘇漾趕緊繼續說道:“放心,不會太疼,應該會在你可以承受的范圍之內。
還跟之前一樣,你可以隨時叫停。”
聽到蘇漾這么說,遲翼剛剛已經有些急促的呼吸總算再次平復下來。
蘇漾取出三棱針,抬手握住遲翼的手指,快速的點刺指尖的十宣穴。
蘇漾的速度很快,但饒是如此,在她戳破遲翼的第一根指尖的時候,她還是感覺到掌心下少年的手指輕顫了下。
蘇漾抬眸,對上遲翼的眉眼詢問:“還好吧,是不是還在你可以承受的范圍?”
“嗯。”遲翼輕應了一聲。
于是,蘇漾再沒了顧慮,快速點刺其他手指指尖的十宣穴。
接著是大椎和兩側膝窩。
這三個位置放血,應該要比十宣穴更疼一點。
但遲翼大概是有了心理準備,在蘇漾用三棱針刺下去的時候,并沒有再出現身體僵硬驚懼發作之類的反應。
蘇漾輕輕擠壓幾處放血的位置,頓時有烏紫泛黑的血液從其中流淌而出。
直至血液變得鮮紅,她才停止擠壓。
接下來就是停針。
蘇漾跟遲翼說了一聲,就靜靜的在石凳上坐著,偶爾看一眼個人終端,看看停針的時間有沒有到。
遲翼也同樣靜坐著,看似低垂著眼眸,一言不發,可其實,他的余光一直在蘇漾身上逡巡。
從他被從那處恐怖的實驗室里救回來之后,他的記憶一度發生過混亂,許多記憶都是血腥的、恐怖的、疼痛的……
他恍惚中有種感覺,他的身體被救出了魔窟,但精神并沒有。
他的心一直沒有歸處……
印象中,他似乎是頭一次被人這樣的溫柔以待。
那么溫柔的聲音,堅定的又帶著笑意的眼神。
她還告訴他,在她的治療中,無論什么時候,他都可以叫停……
看著那道仿佛發著光的身影,他的不安、焦灼,以及藏在心底深處從不曾消解的惶恐、驚懼,在這一剎似乎找到了歸航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