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略一想蘇漾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大概是擔心她的身體吧。
在這片星際,向導與哨兵的體質差異極大,哨兵耐造,向導脆弱。
淋了雨導致向導生病,而后不治身亡的案例,在這里不勝枚舉。
蘇漾也沒堅持,于是室外的訓練改作了室內。
蘇漾居住的營房不算大,卻像個五臟俱全的小別墅。
二樓室是臥室和書房,一樓除了客廳之外,還有一間不算大的健身室。
兩人在不算大的健身室中對練著克敵的招式。
蘇漾旋身避開迎面掃來的鞭腿,后背撞上沙袋發出悶響。
沈星澤的攻擊如影隨形,指尖帶著破空聲直取咽喉,蘇漾側身翻滾躲避。
汗水順著蘇漾的睫毛滴落,咸澀刺痛了眼睛。
她矮身貼近地面,膝蓋擦著地面滑出半米,趁沈星澤重心不穩時猛地拽住他腳踝。預想中的失衡并未出現,沈星澤仿佛預判了她的招式,鞋底擦著她耳際掠過,帶起的氣流讓蘇漾后頸寒毛倒豎。
一番酣暢淋漓的對練結束,蘇漾仰躺在地上喘息。
沈星澤也在她身側坐下。
隔著一面窗戶,屋外的雨勢絲毫不見減小。
室內卻是難得靜謐。
“沈星澤,你說什么時候,我的實力才能趕上你?”蘇漾看著雨幕說出心中的暢想。
沈星澤沒忍住微微上揚了唇角,說:“那可能還需要一段比較長的時間。”
“其實,你現在的實力已經不算弱。”沈星澤又說。
“但我想變得更強啊。”蘇漾說。
“你知道嗎,在我的母星上有句話叫君子不立乎危墻之下。
暗網上對我的懸賞一直都沒有撤下去,也讓我總有種緊迫感,我不喜歡命運掌握在別人手里的感覺。”
聞言,沈星澤的眸色深暗了幾分,“抱歉。”
“你道什么歉啊,那懸賞又不是你發的。”
蘇漾能隱約猜到沈星澤的想法,大約是覺得,沒將她保護好,沒能給到她足夠的安全感。
但她覺得,作為合作者,沈星澤已經做得足夠好。
靜謐的氣氛在不算大的空間里蔓延。
片刻后,蘇漾的聲音打破了這份靜謐:“不說我了,說說你啊,過去的故事,未來的暢想,或者是人生目標,好像我還從來沒有聽你這些哎。”
沈星澤抬眸,看著窗外連天的雨幕,人生目標和對未來的暢想嗎……
他以前是沒有的。
但現在,他想他已經有了。
沈星澤的目光落在蘇漾身上,很溫柔。
至于過去……
“我說個故事給你聽。”沈星澤說。
“好啊,你說。”蘇漾看著沈星澤作出洗耳恭聽的姿勢。
“在一顆偏僻的星球上,有一座非法的基因實驗室。
那里專門研究哨兵的基因改造,從他們還是胚胎的時候,就開始改造。
一群瘋狂的科學家,想突破基因的極限,復刻出遠古神話里的精神體,制造出最強哨兵。
但事實上,那座實驗室里,培育出了很多怪物,真正意義上的怪物。
經歷了許多失敗的實驗,終于讓他們培育出了一批看起來四肢健全,外表與常人無異的哨兵……”
沈星澤徐徐說起了一個故事。
一個年幼的改造哨兵,在黑暗血腥的非法實驗室中掙扎求生,被注射各種藥劑,做各種非人道的實驗……
年幼的哨兵漸漸長成一個少年,掌握了一些力量,少年小心翼翼的隱藏著自己的力量,不讓那群瘋狂的科學家知道。
趁著那群瘋狂的科學家的一次疏忽,少年聯合了實驗室里所有的實驗體……
正常的,不正常的,人類形態的乃至怪物形態的……
所有的實驗體被聯合起來,發動了一場反攻。
他們很幸運的成功了,摧毀了實驗室,但他們也傷亡慘重。
活下來的實驗體百不存一,少年很幸運的活了下來,卻也受了很重的傷。
在少年以為他即將死去的時候,帝國的軍隊到了。
少年和還活著的實驗體都得到了救治。
后來,少年和鮮少的幾個還保持著人類形態的實驗體加入了帝國的軍隊。
可惜,他們這群實驗體中有一大半都不是人類的形態,許多非人形態的怪物,也不知被送去了什么地方……
一個很沉重的故事,被沈星澤用一種近乎淺淡的語氣徐徐的敘說出來。
“那個少年就是你吧?”蘇漾看著沈星澤問,胸腹間似也漫上了細細密密的心疼。
沈星澤感覺到了蘇漾的注視,但他沒有回望蘇漾,而是目光靜靜的看著窗外的雨幕。
“嗯。”沈星澤應了一聲,“我是在非法實驗室里出生的哨兵,被非法實驗室培育出來,血液和基因中都不知道摻雜了哪些物種,你會……歧視這樣的我嗎?”
問出這句話的時候,沈星澤的表情平靜到近乎麻木。
他依舊沒看蘇漾,不是不想看,是不敢看。
怕從她眼里看到恐懼或者厭惡。
這是他最大的秘密,知道的人不多。
他的基因崩潰癥,或許就跟他的基因里摻雜了太多物種有關。
被那群瘋狂的科學家培育出來的基因,又從小被他們當成實驗體做各種實驗,沒人知道他們對他的基因做過多少次編輯,添加或者減少了多少東西……
以前他從來沒有在意過他的出身和基因,沒有人生目標,也從來沒有對未來有任何期待。
因為,他沒有未來。
可是一切,在那顆荒星上,遇到蘇漾之后發生了改變……
沈星澤還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之中,也在等待著蘇漾的審判。
他的人生目標,他對未來的祈盼,都變成了……守護她,追隨她……
只是,她愿意讓這樣的他追隨和守護嗎?
他不知道,他在靜靜的等待蘇漾的審判。
卻就在這時,沈星澤感覺到半邊肩膀突然一沉,是蘇漾將一條胳膊搭在了他肩膀上。
耳畔傳來熟悉的女孩子特有的溫柔聲音:“沈星澤,你在想什么呢,我們是最好的朋友啊。”
知道他有著這樣沉重的出生和過去,她只會心疼他,怎么會歧視呢……
“最好的……朋友?”沈星澤終于回轉了眼眸,看向蘇漾。
蘇漾朝沈星澤伸出了手,“對,最好的朋友,永遠的兄弟!”
沈星澤的眼眸中終于蘊出了淡淡的笑意,他抬手握上蘇漾的手,感受著從蘇漾手中傳遞到他身體里的熱度。
這樣就挺好,以朋友和兄弟的身份,只要他還活著,就一直守護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