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上趙氏泛紅的眼圈,司清嘉內心一陣煩躁。
趙氏莫不是瘋了,就因為司菀這個賤人,一而再再而三地逼迫于她。
她咬了咬牙,淚珠掉得更兇,故作委屈道:
“母親,連您也不信我嗎?就因為菀菀的一面之詞,就因為竹籃墜落的巧合,您便疑心了自己的親生女兒,認定我會做出不忠、不義、不孝、不悌的惡事?拖著全家人一起下地獄?”
聽到司清嘉尖銳的嗓音,趙氏身心俱疲。
她怎么也沒想到,長女都死到臨頭了,仍不知悔改,當真好毒辣的心性。
也罷,兒孫自有兒孫福,既然她教不好清嘉,日后便不再管了。
趙氏慘笑一聲,松開司清嘉的手,往后退了幾步,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
對上趙氏沉郁木然的神情,不知為何,司清嘉只覺得一陣冷意順著脊背蔓延開來。
這么多年來,趙氏一直對她疼愛有加,便是性情嚴厲些,也從來沒有虧待過她,今日是怎么了?
司清嘉還沒來得及細想,二夫人便沖上前,兩手用力鉗住她的手臂,惡聲惡氣:
“清嘉,竹籃之所以會掉落在地,就是你搞的鬼,否則,你為何不將竹籃放在桌面正中,非要放在桌沿處?還拉著清寧和菀菀觀看如此珍貴的骨片?”
二夫人恰好按住司清嘉被鬼火燒傷的位置,那處傷口還未長好,疼得她幾欲昏厥,連連呼痛,額間也滲出大滴大滴的冷汗。
見狀,柳尋煙趕忙阻止,卻被二夫人一把甩開。
推搡間,還扯掉了她頭上戴的帷帽,踩碎了用以覆面的輕紗。
柳尋煙又氣又懼,急慌慌抬起胳膊,遮住腦袋,生怕自己狼狽不堪的模樣被秦國公瞧見。
偏殿內混亂至極。
恰在此時,外面傳來內侍的通報聲:“陛下到!德妃娘娘到!”
聽到動靜,饒是二夫人護女心切,也不敢再鬧。
眾人紛紛跪拜行禮。
皇帝闊步踏進殿中,趙德妃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側,還沒等走到近前,便瞧見了滿地雪白的碎骨,頓時變了臉色。
皇帝也不是瞎子,趙德妃能看見的東西,他同樣看得見。
他面色鐵青,質問:“究竟是怎么回事?”
秦國公暗道不妙,若是不能尋一個合適的因由,只怕不僅清嘉清寧姐妹會受到懲處,他也免不了被圣上厭憎,若保不住穿著的這身官袍,他活著還有什么意思?
不如死了算了。
秦國公膝行至皇帝跟前,啞聲解釋:“陛下,方才竹籃翻落在地,摔碎了里面的骨片,臣這就讓小女重新炮制,絕不會耽擱時間!”
“不會耽擱時間?司長鈞,你知道朕為了穩住大月國使節,費了多少力氣?只想再等兩日,便將修復妥當的骨畫送到他面前,可現在呢?都被你們給毀了!”
皇帝抬腳,狠狠踹在秦國公胸前,后者疼得面色扭曲,卻只能死死咬牙,不敢發出半點聲音。
“是誰打翻的竹籃?”皇帝神情陰鷙,環顧一周,問。
司清寧兩腿發軟,險些被嚇破膽,正當她準備站出來承認時,司菀開口了:
“陛下,炮制獸骨的工序雖然復雜,卻不需要耗費整整數日,大姐姐之所以用了許久,是因為走了彎路?!?/p>
司清嘉猛地轉頭。
皇帝也瞇了瞇眼,看向司菀,滿臉懷疑的問:“那你說,需要多長時間?”
司菀拍著胸脯保證:“太陽落山前,臣女定能重新備好一籃骨片,品相比起地上這些碎骨,只好不差。”
皇帝嗤笑一聲,看向柔弱可憐的司清嘉,眸光冰冷。
“司大姑娘,你妹妹說僅用一日便能炮制獸骨,你怎么看?”
司清嘉粉潤唇瓣血色盡褪,仿佛受了極大的驚嚇,顫聲道:
“回稟陛下,我二妹妹年歲小,不懂事,惶急之下才扯了謊,并非存心欺君,還望陛下饒她一回!”
司清嘉邊求情邊磕頭,端的是一副好姐姐模樣,不忍親妹受罰。
可她言辭間,卻將“欺君之罪”的帽子牢牢扣在司菀頭上。
其心思之惡毒,可見一斑。
“司氏,你可知罪?”皇帝沉聲道。
司菀福了福身,不卑不亢開口:
“陛下,臣女不敢欺瞞于您,若您心存疑慮,大可以再耐心等上幾個時辰,要是沒能炮制出獸骨,臣女任憑處置,絕無二話。”
將女子篤定的模樣收入眼底,不知為何,皇帝竟覺得眼前這個貌丑的年輕姑娘頗有底氣,并非無的放矢之人。
難不成她真有辦法?
陪王伴駕這么多年,趙德妃對皇帝的脾性頗為了解,見他神情松動,溫聲勸說:
“陛下,菀菀先后兩次在獸苑救人,秉性謹慎,應當不會撒謊,不如讓她試試看?!?/p>
皇帝挑眉,眸底劃過一絲詫異。
要是他沒記錯的話,以往德妃對司菀并無好感,畢竟后者是妾室所出的庶女,又寡言少語,不甚起眼。
但自打德妃有孕后,跟這個沒血緣關系的外甥女便親近許多,還隱隱有越過司清嘉的意思。
皇帝暗暗搖頭,只覺得秦國公府一團烏糟。
“罷了,天黑前,朕會再來一趟,若你炮制出獸骨,朕便不再追究,但若是失敗,你就去佛前為兩國邊境的百姓祈福吧!”
說完,皇帝拂袖而去。
趙德妃美艷面龐透著些許憂色,只看了司菀一眼,并未多言。
帝妃相攜離去后,失魂落魄的司清寧終于恢復幾分,她踉踉蹌蹌沖到司菀面前,嗓音發顫:
“二姐姐,這么短的時間,怎么可能處理好獸骨?”
司菀被她哭得腦仁疼,抬手將人推遠些,沖著內侍吩咐:
“取些干凈的獸骨過來?!?/p>
內侍應諾,拔腿離開偏殿,不敢耽擱時間。
畢竟圣上要來查看進度,萬一貽誤在他手上,只怕項上人頭就保不住了。
陸昀川不由冷笑。
“司菀,我倒要看看,你究竟能演到何時!獸骨炮制有多不易,個中辛苦唯有我與清嘉知曉。
豈是你上下嘴皮子碰一碰,便能解決的問題?真是好大的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