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司清嘉的回答,皇帝雖然覺得奇怪,也沒有刨根究底。
畢竟天下之大,無奇不有,部分香料又可充作香藥,醫治疾病。
司清嘉用的多些,除了味道嗆鼻子外,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不過皇帝對玄雁卵的功效仍十分好奇。
他如趙德妃一般,仔細端量面前的年輕女子,發現她的五官變了許多。
不由感慨:“玄雁卵還真是神異,服下后,司大姑娘的模樣倒是變得愈發柔婉秀麗了。”
聽到這話,在場眾人都將目光投注在司清嘉身上。
即便知道皇帝并無惡意,司清嘉依舊覺得坐立不安。
她道了聲“陛下謬贊”,便乖巧的垂下頭,還側了側身,有意避開眾人的視線。
隨著氣運值不斷跌落,司清嘉早就意識到,自己的五官越來越像姨娘。
最開始她還用妝容遮蓋,可時至今日,就算她涂抹在臉上的脂粉再是厚重,畫技再是精湛,依舊也掩蓋不住容貌的改變。
幸而她在身份暴露前修補了骨畫,被封為孝安郡主,如今又因玄雁卵成了大月國的座上賓。
有了這兩道保命符,司清嘉懸在半空中的心落回肚子里,也不像先前那般憂慮。
這會兒,秦國公的視線落在長女身上,久久未曾移開。
他仿佛被嚇著了,冷汗直冒,打濕了貼身的里衣。
不可能!
一定只是巧合罷了。
清嘉年幼時,尋煙雖然照料了她一段時日,但那是因為趙氏身子弱,有時候甚至還得臥床將養,實在沒有精力管束子女。
尋煙才不顧身份,越了規矩,一并照看著同月出生的清嘉和司菀。
但這并不意味著,清嘉是尋煙的女兒。
兩人絕無半點瓜葛。
秦國公默默安慰著自己,但他鐵青的臉色、迸起青筋的手背、不斷顫抖的肩膀,無不暴露出他內心的倉皇。
司菀冷眼看著他,粉唇勾起一絲冷笑。
“宿主,你父親是不是發現了?”系統忍不住問。
司菀回答:“他的確懷疑了,可惜還在自欺欺人,不敢接受現實。”
系統嘖了一聲,又道:“除非證據擺在眼前,辯無可辯,否則以秦國公的秉性,應該不會捅破這層窗戶紙,讓你們各歸各位。”
司菀自然明白這個道理。
司清嘉踩著秦國公府當跳板,折騰去了半條命,好不容易才搏來如今的地位。
若是揭破她庶出的身份,不僅司清嘉會跌落泥沼,身上的價值大大折損,偌大的公府也會淪為旁人茶余飯后的談資。
秦國公向來看重利益與虛名,又怎能受得住這樣的屈辱?
他最有可能做的,便是裝傻充愣,粉飾太平。
但司菀偏不想讓他如意。
此刻,墨龍睛蝶尾大抵是累著了,已經不再躍上水面,只圍聚在玉帶橋正下方游動,尾鰭在日光下泛起瑩潤的光暈,煞是好看。
將這幅畫面收入眼底,司清嘉心中涌起陣陣疑惑。
她隨身攜帶的朱砂蟲粉分明還好端端的藏在佛珠內,為何墨龍睛會生出此種變化?
難道是她一時不察,將朱砂蟲粉末不慎灑落進了鎖龍缸,墨龍睛的嗅囊分辨出這種味道,才紛紛圍聚在此?
司清嘉不大確定,她指腹輕輕撥弄其中一枚佛珠。
猶如煙塵的朱砂蟲粉瞬間傾瀉開來。
可惜粉末研磨的極其細致,肉眼幾乎察覺不到痕跡,但那幾尾墨龍睛卻游得更歡,顯然很是鐘愛朱砂蟲的味道。
司清嘉勾了勾唇,鳳眼中滿是得意。
見狀,趙德妃暗暗咬牙。
她不相信司清嘉是“福運之女”,甚至還覺得所謂的異象,不過是司清嘉的手段罷了,完全當不得真。
再加上先前臨盆時,司清嘉做出的惡事,更讓趙德妃憋著股火,難以宣泄。
畢竟這個外甥女曾經是她最親近的孩子,兩人之間的關系,比起嫡親母女也毫不遜色,她恨不得將天上的星星摘下來,捧到外甥女面前。
有多疼寵,可見一斑。
但司清嘉是怎么回報她的?
明知道她早些年因為救駕損了根基,往后難以受孕,腹中胎兒很有可能是她這輩子唯一的骨肉,還能狠下心腸,對她和小十一動手,險些讓她一尸兩命。
趙德妃焉能不怨、不恨?
恰在此時,司菀緩步行至她身邊,問起十一皇子的近況。
趙德妃說了幾句,便瞧見了女子無聲做出的口型:
魚王。
趙德妃瞇了瞇眼,望向泛起清波的水面,語氣刻意流露出些許遺憾:
“若是臣妾沒記錯的話,鎖龍缸的山石內部,還藏有一條魚王,那尾魚王體型碩大,幾乎趕上普通墨龍睛的雙倍,尾鰭不僅墨色極濃,邊緣還有一縷金暈,騰空時能躍至半丈余高,神氣極了,可惜臣妾忙于照顧十一皇子,一直無從得見。”
司清嘉心里升起一絲不祥的預感,她的好姨母提及魚王作甚?
她下意識看向皇帝。
皇帝搖頭苦笑:“那條魚王懶散得緊,平日里不喜現身,這些墨龍睛送進鎖龍缸的時間也不短了,朕僅只在初入宮時,見過一回。”
“陛下,清嘉福運驚人,說不定能將魚王引出來呢。”趙德妃掩唇輕笑。
聞言,皇帝覺得不無道理。
司大一直沒有否認自己的福運之名,這會兒總該拿出些真本事,不然有什么意思?
趙德妃笑意盈然走到司清嘉跟前,虛握住女子冰涼的手,問:
“清嘉,你讓姨母開開眼界,好不好?”
司清嘉臉上血色盡褪,怎么沒料想趙德妃竟如此惡毒,全然不顧往日的情分,受了司菀挑撥,提出這種苛刻的要求。
要是她能引出魚王,確實能證明徐惠妃的猜測為真,自己福澤深厚;
但要是她失敗了呢?哪里還能下得來臺?
司清嘉渾身僵硬,恨不得立刻抽出手,避開趙德妃的接觸。
偏生站在她面前的,是四妃之一,不再是那個疼她入骨的好姨母。
沒了庇護的她,根本不敢放肆。
便像是被蒙上雙眼,只能嗅到鹽味的羊,供人驅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