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回去,這件事我會和趙記者打個招呼,讓她先去確認一下。”周老師也沒有別的辦法了,先安撫住姜沅的情緒。
這個年頭,記者的身份還是很好使的。
再說了,這可是恢復高考以來,縣城第一位被華大錄取的學生,趙記者要去采訪查證也師出有名,不至于打草驚蛇。
出了學校大門,姜沅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
剛才周老師雖然沒有說太多,但她擔憂和惋惜的眼神還是讓姜沅有些不安。
冒名頂替這種事以前也發生過,而且很難解決。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
哪怕她真的拿回了錄取通知書,只要姜父壓著不讓她去,姜沅毫無辦法。
她自己攢了點錢,最多夠去首都的火車費,后續的生活費和學費沒辦法出。
還有,現在戶口是跟著工作和學校走,姜沅想去華大戶口也得遷過去,姜父姜母是不會把戶口本給她的。
一切好像陷入了死局。
要妥協嗎?
想到這,姜沅心口一痛,咬緊牙關這才沒讓眼淚掉下來。
她不甘心!
她怎么能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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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對外就說你叫姜沅,圓圓是你小名。”姜主任回到家,放下公文包,洗完手往餐桌前一坐。
他拿起筷子,叮囑女兒。
“知道啦爸爸~”姜圓圓撒嬌道,“等以后我畢業了,就把你和我媽都接去首都過好日子,到時候你和媽媽每天就不用這么累啦!”
姜圓圓人如其名,臉圓圓的,眼睛也圓圓的,優點就是很會說話。
姜主任笑呵呵的:“也是湊巧了,那家人也姓姜,而且正好需要我幫忙。”
“老姜,你說這事穩妥嗎?”
姜主任的愛人楊英有些謹慎:“要是那家人事后反悔,用這個來拿捏你……”
剩下的話她沒說完,姜主任也明白愛人的意思。
“放心吧老婆,我已經和街道辦打了招呼,把圓圓的名字改了,和錄取通知書上的一模一樣。”
“至于姜家人那邊就更好解決了,”姜主任胸有成竹,“我給老姜還有他兒子解決了評級和工作的事,他得了好處還敢對我怎么樣?巴不得把這事捂死不透出半點風聲呢。”
“不過你說得對,”姜主任給自己倒了杯酒,心情舒暢道,“凡事都要給自己留條后路,我看姜家那姑娘是個頭腦靈活的,雖然沒見過,但是相貌應該也不錯,咱兒子也到了該談婚論嫁的時候了。”
“給姜德勝三百塊錢彩禮外加一輛自行車,這小姑娘以后翻不起什么風浪來。”
楊英一聽,眉開眼笑道:“對,對,還是你想得周到。”
這事兒要是這么辦的話,那可真就天衣無縫了。
只要兩家成了親家,這事兒還怎么追究?別說姜家那個小姑娘不知情,就算她以后知道了,也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不然娘家和婆家都能拿捏死她!
姜圓圓聽著父母交談,也知道這事兒的后顧之憂解決了。
她貼心地起身夾菜,分別放到二人碗里:“爸,媽,你們上班辛苦啦,多吃點。”
想到馬上要去首都報到,姜圓圓眼睛笑成彎月牙兒。
姜家晚上的氣氛也不錯,一家人圍坐在桌前,看起來其樂融融。
“工作崗位的事定下來了,二寶,你明天去喊你大哥大嫂回家吃個飯,還有你二姐和姐夫那邊。”
想到自己的評級以及小兒子的工作都解決了,姜德勝心里美得很,一口花生米一口酒,別提多快活了。
“行,大嫂要是知道我能去鋼鐵廠上班,指不定多震驚呢。”姜二寶趕忙給老爹拍了一記馬屁,“爸,還是您厲害啊,一出手就給我弄了個正式工。”
酒一喝,再加上被兒子這么一奉承,姜德勝都快找不著北了。
姜母雖然開始不怎么同意,但顯然,丈夫的工資和兒子的工作才是她最在意的事。
特別是聽二寶提起大兒媳……
想當初她們費了老大的勁把兒子塞進鋼鐵廠,這小子自己找了個媳婦兒,家里給他操辦完結婚的事,大兒子就不回家了。
天天住丈母娘家,一個月才回來一次,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家出了個上門女婿。
她和姜德勝心里別提多窩火了。
大兒媳仗著自己在供銷社上班,親家公也是糧食局的,處處看不起姜家人,對她這個婆婆也從來沒上過心。
特別是姜二寶這個老兒子,成天游手好閑在街上混,更是讓親家陰陽怪氣說沒出息這輩子也就這樣了。
好不容易揚眉吐氣一次,姜母也說:“明兒一早我就去買菜,二寶上班是喜事,咱們得好好慶祝!”
至于姜沅那邊,姜母還真沒想起來了。
剛開始確實有點愧疚,可事關兒子的話,那一切就得往后靠。
姜沅回到家桌上只剩殘羹冷飯,沒有人在意她為什么這么晚才回來,姜母聽到聲響也只從里屋探頭說了句:“吃完把碗洗了!”
姜沅沒回話,雖然沒胃口,但還是強迫自己坐下來拿起筷子慢慢吃著。
謝宥川是有些欣賞的。
姜沅看起來柔弱,但沉得住氣,會找周老師暗中謀劃,也知道不在家里人面前泄露情緒。
要是讓姜家人知曉她清楚了真相,怕是明天連門都出不去。
不說別人,姜二寶就會時刻在家盯著她,直到這事塵埃落定。
冒名頂替的人還沒去學校一切都好說,去了那就真的難辦了。
如果時間線拖太久,就算到時候冒牌貨被發現了,給她的處分也是退學,姜沅也不可能直接去華大。
謝宥川在想要不要幫她。
也不算幫她。
只有姜沅去了首都,他才能弄明白當時到底發生了什么。
那道年輕的男人聲音從下午開始一直沒有響起過,姜沅還以為自己是受到打擊一時接受不了出現了幻覺,現在才恢復正常。
她默不作聲吃著白菜梆子,盡力回想姜父以前喝多了提起姜主任時說的話。
“姜主任雖然是個車間主任,但是和副主任不對付——”
“那副主任可是個實打實的關系戶,后臺硬著呢,他是副廠長的親侄子!”
“這兩人每天斗得不可開交,我們車間的人看到他們就頭大,也不知道到底有什么仇,雞飛狗跳的……”
姜父是后來才進的城,分配的房子是鋼鐵廠新職工家屬院,跟老家屬院隔了兩條街。
姜沅心頭一動,打算明天去老職工家屬院打聽打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