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
街上行人熙熙攘攘,人頭攢動,霍思言跌跌撞撞被推到霍府門口。
她站在朱紅色大門前,看著進進出出的人,猶如雨天唯一沒有傘的人,任由雨水打濕自己。
今日大理寺丞霍定安續弦。
“穿成這樣也敢站在霍府門口,找死。”
霍思言垂眸,入目是與紅截然相反的白,都說要想俏一身孝,她剛送走奶娘就聽到霍定安續弦的消息,想也沒想就入城。
門口的小廝見她不動,抄起墻根的掃把就要打,卻被路過的孫嬤嬤攔住:“今日來的都是貴客,不可胡來。”
孫嬤嬤走下臺階,上下打量,伸手欲要將其拽到旁邊,刺啦,霍思言的衣服被扯破,瘦骨嶙峋的胳膊暴露在陽光下,慘白枯槁。
霍思言看了眼胳膊,抬手直接將袖子扯下來,扔給孫嬤嬤,露出一抹自認可愛的笑:“嬤嬤不認識我?”
孫嬤嬤聞言,心里咯噔一聲,這話什么意思。
霍家舊人?還是府上哪位爺的私生女?
這姑娘看著古怪,渾身散發著陰森之氣,這張臉……
孫嬤嬤猛地睜大眼睛,這張臉與二夫人年輕時一模一樣,可二夫人死了很多年,難道是四姑娘?
霍思言見孫嬤嬤露出詫異的表情,知曉對方猜到她的身份,學著世家的規矩,雙手落在腹部,微微頷首:“思言見過嬤嬤。”
話落一個黑影盤旋在二人頭頂,片刻撲閃著翅膀落在霍思言的肩頭,黑漆漆的眼睛盯著孫嬤嬤。
“啊……”孫嬤嬤下意識叫出聲,烏鴉,怎么會有烏鴉。
霍思言扭動僵硬的脖子,看向肩頭的小白,小白是烏鴉不錯,可長得眉清目秀,不丑,孫嬤嬤這個樣子太沒規矩。
霍思言抬起還算靈活的手,將頭掰正,卻見孫嬤嬤臉色慘白如紙,像是看到鬼。
不怪她。
她穿越過來,這具尸體已經死了三天,還沒適應,就要替身體里的殘魂辦事。
怨氣太重,一尸兩魂,麻煩。
霍思言活動筋骨,努力讓自己的動作不那么僵硬。
孫嬤嬤早嚇的腿軟,門房的小廝將她扶起來:“孫嬤嬤,這人你認識?”
“快去稟報,四姑娘回來了。”
小廝剛想轉身,就見霍思言從二人身邊經過,進了府。
孫嬤嬤臉色大變,驚呼出聲:“攔住她。”
這身孝服出現在賓客面前,二爺會殺了她們。
門口的小廝反應過來,快步上前攔截,卻不想,剛剛還歪頭扮可愛的小白,突然展翅,朝小廝們啄去。
“啊……”接連幾聲慘叫,霍思言置若罔聞,笑盈盈朝喜房而去。
聽到消息的管家急匆匆過來,只見一襲白衣女子的頭頂,盤旋著幾只烏鴉,嚇的瞬間失語。
霍思言任由身體機械的往前走,殘存在身體里的殘魂開始沸騰。
“別鬧,去喜房會會你的繼母。”
越靠近喜房,歡笑聲越清晰。
路過丫鬟看到霍思言,手中的東西差點跌落。
“混賬東西,這是哪來的……”剛進院子,就見一位穿著得體的嬤嬤站在廊下,看到一身孝服的霍思言,張口就要罵,卻被快步上前的丫鬟攔住,“嬤嬤,管家說這位是四姑娘。”
嬤嬤一愣,上下打量眼前的姑娘,轉身進屋稟報。
霍思言掃視四周,在看到隔壁的房間后,心口跳的厲害。
別人穿越不是小姐就是貴妃,她到好,殘缺的身體不全的魂,還要被原主威脅,直接捅死自己算了。
她無奈,轉身走向隔壁。
剛站穩,就聽到身后的哭聲:“思言,你終于回來了,快讓……”
霍思言猛的回頭,那雙沒有焦距的眼睛,像深不見底的黑洞,直接將撲上來的人嚇退。
霍定安的續弦,趙氏。
趙氏身邊的嬤嬤扶住她,對霍思言冷聲道:“四姑娘,今日是二老爺娶親的日子,你穿一身孝,是要詛咒老爺嗎?”
“嬤嬤,思言不是這種人,這件事肯定有誤會。”趙氏壓下心中的不安,溫柔的看向霍思言,“本想成婚后再找個理由接你回來,沒想到今日……可見過你父親。”
霍思言聽到這話,身體開始微微顫抖,她握住手心,指甲插入肉里,疼痛讓殘魂恢復幾分冷靜:“沒有,我想先見見趙姨。”
“逆女。”一道低沉渾厚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霍思言抬眼,看到走進來的男子。
身材修長,眉目清冷,一身大紅色的喜袍也無法掩蓋他蒼老的臉。
霍思言的手指顫抖,這就是原主的父親,霍定安。
她感覺到一絲恐懼爬上心頭,原主害怕霍定安?
“害死你母親還不夠,現在還想咒我死?”
沒有父女相見的淚流滿面,只有一句句惡毒的指控。
趙氏神色大變,滿臉驚訝的看向霍定安:“老爺,姐姐的事情都是意外,與思言無關,事情過去這么多年,您還提它做什么。”
霍定安跨步來到趙氏面前,握住她的手,眼睛里滿是冷漠:“若不是她,煙兒不會死,我沒她這樣的女兒。”
霍思言眉頭緊蹙,殘魂出來啊,該你表現的時候,縮起來算怎么回事。
沒有原主的記憶,根本不知道以前發生的事情。
不過看兩人的神色,他們口中的煙兒應該是原主的母親,而她的死與原主有關。
她不是原主對眼前兩人并無感情,聽到這話,不悲不喜,只是淡淡應了聲:“哦。”
趙氏楞在原地。
霍思言似乎和以前不一樣。
“逆女,來人……”
“老爺使不得。”趙氏握住他,眼里滿是擔憂和心疼,“思言也是您的女兒,這些年在外面肯定吃了不少苦,既然回來,就讓她留下來。今日是我們大喜的日子,別讓外面的人看笑話。”
說完看向嬤嬤:“帶四姑娘下去換身衣服。”
霍思言被嬤嬤拉走,身后傳來趙氏溫柔的聲音:“老爺,算算思言也要及笄了,姐姐也想看著知思言成親,這樣她泉下有知也能安心。”
霍定安沒說話,望著前面的孝服,心頭沒來由的一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