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狐嶺。
火焰在燃燒。
旗幟在風中飄舞。
隨之而來的還有那漫山遍野的嘶吼沖殺之聲與金鐵交戈之音回蕩。
策馬立身于山嶺最高處,望著前方崇山峻嶺之上到處都是逃亡的金軍士卒,強悍的蒙古大軍手持鋼刀兇猛如虎的咆哮進攻著,那端坐于馬背上的高大男人,沉默注視。
他已四十有九,常年的馬背廝殺,鍛造出了他如鋼鐵般粗狂的面容。
雙眸似天際雄鷹,銳利難擋,長須飄然之。
望著金軍佇立在山頭的戰旗在烈火中倒下,滿身鮮血的金軍將領面對蜂擁而至的蒙古大軍,含恨自刎。
注視著眼前自己此生最偉大的杰作,男人那飽經風霜的臉上,卻看不出什么喜色。
十萬大軍對壘金國四十二萬雄師,金人用金銀鐵石鑄造出了如銅墻鐵壁一般的長城防線,可最后的勝利者卻是自己。
呵呵,天佑乎?
伴隨著耳畔慘烈的哀嚎與怒吼,男人右手捂胸,合眼自語,“偉大的長生天,感恩您的庇佑,您的孩子將遵循您的指引,播撒您仁慈的光輝。”
雙眸豁然睜開,那如草原雄鷹一般的眸光閃爍著吞吐天下的鋒芒。
男人長臂一指,“不要讓你們掌中的馬刀生銹,去吧,收割敵人的頭顱,向最偉大的長生天敬獻!”
“諾!”
“刷!”利刃出鞘之聲劃破長空,男人身后的數百名怯薛親衛皆長刀出鞘,駕馬而沖,呼嚎著殺向了前方。
立身于馬背上的男人輕輕一笑,驅使戰馬緩慢朝著前方的山嶺走去。
他要一個人想一想,想一想他的下一刀該揮向何方,想一想遠方那龐大腐朽的帝國還能經受得住他蒙古鐵蹄的幾番沖陣。
不,不光是金,還有宋,大理,還有西域的廣袤土地!
蒙古才是這個時代的主人,天下必將在我的手中震顫!
腰間精美馬刀豁然出鞘,男人雄心萬丈的指向了天邊烈陽,眼中盡是虎狼之意!
他也確實有資格說這番話。
作為日后那橫亙歐亞大陸的龐大帝國的開創者,他就是這個時代的主角。
當來到最高處的山崗,見他麾下的蒙古鐵騎們已經驅趕著金軍敗軍一路沖殺到了數十里外,男人端坐于馬背上,雙眸平靜。
鮮血和炙陽在他的眼中逐漸化為了血紅色。
或許未來,整片大地都將是這種顏色。
他將帶領他的鐵騎,開啟一個全新的時代。
正當男人仰頭與高天對視之時,一道聲音忽然從他的耳畔響起。
“金與蒙古戰旗灑落滿地,此地又處于山嶺之上,金軍大多敗亡而逃,蒙古騎兵兇悍追擊,這里,該不會是野狐嶺吧?或者,三峰山?”
看著那個突兀出現在自己身旁身著怪異的年輕男子,馬背上的男人只是很平靜的看著他,“宋人?”
秦始皇站在了男人的戰馬旁,負手點頭,“可以這么說,但寡人更好奇你的身份,是我猜想的那人么?”
男人聞言轉回了自己的頭,“你可以稱我為大汗。”
秦始皇微微頷首,眸光略有深意,“蒙古大汗,鐵木真,呵呵,野狐嶺一戰。”
注視著那漫山遍野的金軍尸骸,秦始皇神情嘲弄,“好啊,從此之后大汗便是真正的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了,這世間再沒有能擋得住蒙古鐵騎的國度了。”
“草原的男人們是在這世間最苦難的環境中長大,我們要與天斗與地斗,與同族相爭,而從我們一生下來得到的便只有馬刀弓箭,我們想要什么,依仗的也唯有我們手中的彎刀。”
“那些猶如羔羊般孱弱的民族,當面對草原狼群露出鋒利獠牙的那一日,剩下的還會是什么?”
男人冷笑,“滅族爾。”
聽著男人的話語,秦始皇輕輕點頭,眸光深邃,“兇悍之族,狼性之民,寡人領教。”
“金失血勇,宋唯怯弱,大理西夏撮爾小國,西域諸國,外強中干,你說的很對,這世間確實沒有能擋得住我蒙古鐵騎的國度了,本汗已得天下大勢!”
秦始皇嘴角微微勾勒,“有些太狂妄了吧。”
“是么,可你知道嗎?”男人轉頭俯視秦始皇,眸光威嚴,“很多年前我就看到這一幕了,很多年前當我看到蒙古男兒們列陣策馬,呼嘯沖殺之時我便確信,這世間的所謂強國沒有一個會是我蒙古的對手,因為從苦難中長大的蒙古男兒不缺少勇氣,更不缺少血性,少的只是我!”
男人昂首挺胸,眼中滿是鑄山煮海之意。
“當我統一蒙古諸部的那一日,我就看到了天下滅亡的景象,我褪去了我族身上的刀鞘,我讓他們明白,凝成一團的蒙古鐵騎就是這世間最強大的力量!”
男人指向蒼茫大地,血色江山,聲音沉雄,“相信嗎,不出百年,整個天下都會是我蒙古牧馬之地,為什么?因為有我!”
秦始皇輕輕一笑,“你說這句話,倒也不算自負,可須知,蒙古鐵騎雖強,但你們的馬刀在鋒利,也砍不滅各族的傳承,滅不了諸國的血脈,因為你們只知征伐,不通天意。”
“天意?”男人冷笑,“馬刀便是天意,戰馬狂奔之時可令天地倒懸的蹄音就是天意!”
秦始皇冷冷的看向男人,“不出百年,爾國必亡。”
男人冷峻一笑,“誰能亡?金人,宋人,還是色目人?呵呵呵,各個腐朽,孱弱無比,猶如草原待宰羔羊,在我蒙古鐵蹄面前,只知哭嚎求饒,可偏偏這種孱弱之國卻占據了這世間最廣袤肥美的土地,看著吧,馬上就要改變了,一切將會在本汗的手中改變!”
男人長刀出鞘,遙指高天,“野狐嶺四十二萬金軍的人頭就是這亂世奏響的號角,兒郎們在渴望征伐,家鄉肥美安逸的草場再不能束縛我們的腳步,遼闊的草原只會是我們苦難征途中思念的慰藉,因為蒼茫大地才是我蒙古男兒策馬奔騰之所!”
“這是蒙古的時代,也是本汗的時代,任何人都無法阻擋,留給你們的,也只有二字。”
男人輕蔑抬眼,“滅國!”
看著面前這位霸絕天下的男子,秦始皇雙目一凌,輕輕拍手,“很好,不愧為蒙古大汗,你說的沒錯,你和你的民族日后也確實做到了自己所說的一切,但寡人卻想告訴你一件事。”
“什么?”男人冷冰冰的看著秦始皇。
撿起地上的一口馬刀,秦始皇淡淡說著,“馬刀能砍斷頭顱,卻砍不斷天下人心,長弓能破甲穿心,可你射的穿人心向背?寡人很早就明白這個道理,可惜你卻并沒有懂,我可以與你打個賭,那個你眼中的孱弱之國,日后將會是你蒙古大軍付出最慘痛代價的國度。”
男人雙眼略略低沉,“宋?可笑,亡金或許需要十數年,可亡宋,五年即可。”
“所以寡人說你不通天意,為什么?因為你只知大刀彎弓,卻眼無天命。”
“寡人和歷代君王英杰在這上千年間,為那一國,為那些后代人們,留下了很多東西,這些東西你不懂,也永遠不會明白,但它就在那里。”
“什么東西?”男人輕聲詢問。
“魂!”
“可笑。”
牽來一匹戰死金軍將校的戰馬,秦始皇將馬背上的尸體搬下,隨即縱身一躍,翻身上馬,撥馬正對成吉思汗之時,秦始皇戰刀在手,眸光冷峻。
“對了,還有一句話寡人想告訴你。”
“說。”
秦始皇持刀一笑,“可惜不曾與鐵木真同生一世,不然還輪得到你逞兇得運乎!”
秦始皇輕蔑的吐出了幾個字。
“一個放馬牧羊之奴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