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敬洋暈死了過去,鮮血已干。
“夫君,接下來我們要去哪兒?”傾夢問道。
李羿塵看了一眼陰沉的天色,堅定的說道:“去找諸葛先生。小鎮(zhèn)生機(jī)被剝奪了,這絕不是自然發(fā)生的。顯然當(dāng)下的局面,已經(jīng)到了無法遏制的地步,諸葛先生都控制不了了。”
傾夢張了張嘴,目光落在少年微微佝僂的脊背——那里正滲出暗紅血漬,將布料浸得發(fā)沉。
李羿塵順著她的目光,卻沉默地?fù)u了搖頭,表示沒關(guān)系。
其實(shí)他的傷已經(jīng)到了極其兇險的地步,只不過,眼下顯然還有更重要的事。他自己死了不要緊,傾夢不能死。
他有預(yù)感,這場未知的局快要掀開帷幕了,天發(fā)殺機(jī),龍蛇起陸,而唯一能保護(hù)傾夢的,只有諸葛先生。
穿過街道,天空中,突然下起了小雨。
秋雨潤如酥。
李羿塵帶著傾夢,也不顧雨勢,直奔私塾而去。當(dāng)路過紅塵客棧的時候,就見一襲青衫如玉——
儒雅的身影撐著一把油紙傘,原本莊重的臉色卻在此刻盡顯暗淡,憔悴。
諸葛先生單手擎著油紙傘,傘面墨竹被雨水沖刷得愈發(fā)蒼勁,可撐傘的手卻在微微顫抖。
他望著天邊翻滾的烏云,素來沉穩(wěn)的面容此刻寫滿疲憊,眼角皺紋里仿佛藏著千年滄桑。
李羿塵正要開口,卻被老人抬手制止。
“不必多說。”
“先天靈體,一道緣法……”諸葛先生轉(zhuǎn)過頭看向傾夢,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光亮,“一眉先生也走了么?”
“爹爹說他要去什么修羅戰(zhàn)場……”傾夢道。
傾夢話音未落,諸葛先生忽然仰頭大笑,道:“看來,一人之性命終究輕于千萬人之性命,我諸葛孔明難免太失望了!”
傾夢爭辯道:“爹爹是情有苦衷的。”
“苦衷?”諸葛先生苦笑搖頭,傘柄在掌心碾出深深指痕,“他們都有自己的道,而我......”
他望向雨幕深處,仿佛看到了無數(shù)個與自己分道揚(yáng)鑣的身影,“吾道甚孤矣。如今,諸葛已無退路......”
諸葛先生忽然轉(zhuǎn)身,目光灼灼地盯著李羿塵,“陪我走走吧。”
說到最后的時候,諸葛先生滿臉疲憊,突然的精氣神仿佛的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所抽走。
他好像老了很多歲。
話音落下的剎那,世界突然靜止。
雨滴懸在半空,街道上的喧囂戛然而止,連風(fēng)都凝固成冰。諸葛先生緩步向前,青衫下擺掃過積水卻未泛起漣漪,“有些事,是時候讓你知道了。”
“輪回,是諸世間的禁忌,也是歷史的起源。”諸葛先生的聲音仿佛從遠(yuǎn)古而來,“萬古以前,一只大手遮蔽了一切,開創(chuàng)此界,同時,以輪回為引,點(diǎn)燃了修行時代的火種。”
“修行者分作靈,玄,仙,神四道。”
“靈道又分為起靈,聚靈,靈相,靈輪四境。”
“玄道則分為玄法,玄空,玄合,神皇四境。”
“仙道分為飛升,舉霞,人間仙。”
“神道,又名永恒之路,分作造化,主宰,不朽三境…”
諸葛先生突然話音一頓,目光如劍,“而在神道之上,喚做封圣,也就是圣者。”
“當(dāng)力量達(dá)到圣者,想要更進(jìn)一步,按照外界大多數(shù)人的想法,就是獲取修行最根本的力量——輪回。以輪回為始,又以輪回為終,借此完成道途的完滿。這也是外面那些人覬覦你的原因。”
聽到這里,李羿塵渾身一震,耳邊仿佛響起無數(shù)道貪婪的低語。
諸葛先生繼續(xù)說道:“當(dāng)然也并不是所有人都有如此想法,帶走崔平安的背棺客,漁夫,老道士等,他們都是各懷鬼胎,并非為你而來,不過也與你有著千絲萬縷的關(guān)系。”
“至于你的身邊人……”諸葛先生目光低沉,“之所以離開,則是因?yàn)槲摇!?/p>
“這世間,每過三千萬年就會有一道紀(jì)元之劫,終結(jié)一個時代,覆滅過往,葬下輪回。只有帝者,才能以身為道,阻大劫。我領(lǐng)悟三教奧義,因此身負(fù)天下大氣運(yùn),憑此氣運(yùn),也可為帝。但我……”
他望向被雨水浸透的天空,“偏偏想要活著,偏偏想救一救這里的人。”
“為了天下蒼生,這里的所有人成了棄子。正義?堅守正義的代價,如果是衡量生命的價值,這算什么正義?”諸葛先生慘笑。
“紀(jì)元之劫,只針對修行者么?”李羿塵問道。
諸葛先生點(diǎn)頭。
“李羿塵,不要對這個世界失去希望,別學(xué)先生。”諸葛先生神情暗淡,卻盡顯溫柔,將傘傾斜,“還有,記住一句話。”
李羿塵屏息凝神。
“君子持劍,無不勝之局。這天下的劍,不是拿來看的,也不全為殺人,還有救人,俠義二字,便在其中。”
諸葛先生將傘遞給他,周圍的一切恢復(fù)了正常。
恍惚間,諸葛先生一分為三。
雨幕中,諸葛先生的身影漸漸模糊,唯有眼中的光芒愈發(fā)璀璨:“李羿塵,你我皆是逆命之人。這場注定失敗的棋局,你,可愿與我共弈?”
———
小鎮(zhèn)并非一個地方,而是一座半位面,如一座小星球般,懸浮于高空之中。
云層之上。
密密麻麻的站滿了無數(shù)的宛如諸天神佛般的恐怖身影,全部披肩執(zhí)銳,仿若天兵天將。
有腳踏劍氣浪潮的劍修,立于浪潮之巔。袖袍揮舞間,無盡劍氣呼嘯,淹沒一方天地,儼然如無上主宰。
有佛光普照的佛祖,單手托起整個世界,背后映照不朽靈輪,過去,未來一切都在其中沉浮,莊重而威嚴(yán),鎮(zhèn)壓大界。
有紅袍女子身騎朱雀,周虛衍化無盡火海,秩序神鏈穿梭周虛!
……
一眾諸天神佛般的身影,僅僅只是立在那,就帶有一股無上威嚴(yán),他們是這世間的執(zhí)掌者。
“罪愆之地,神亦當(dāng)誅。諸葛孔明,速速離去!我等攜天罰而至,只為誅滅罪與罰!”
“諸葛孔明,你本于此地毫無瓜葛,何苦?何苦?”
“諸葛孔明,還不快滾,否則將你一同誅殺!”
一道道聲音,如悶雷炸響天際。
就在此時———
小鎮(zhèn)之外,一道青衫凌空。
兩鬢白發(fā)自然垂落,諸葛孔明直視千軍萬馬,毫不畏懼,單手負(fù)后,一改儒雅風(fēng)范,盡顯淡然。
“爾等說的倒好聽,此地六十年牢獄,說好刑滿期放,沒想到卻是刑滿死期……若爾等真心除惡,何不去修羅戰(zhàn)場一番廝殺?無非是想讓我諸葛孔明離開此地,身赴大劫而死罷了。”
“如此伎倆,如此嘴臉,倒也像爾等作風(fēng)。”
諸葛孔明冷言嘲笑。
下一瞬,諸葛孔明法相之身盡顯。
三花聚頂,似佛非佛,似道非道,似儒非儒。一尊法相現(xiàn)世,天穹之下,萬千大道秩序神鏈紛紛破碎,無法禁錮這種力量。
時空長河奔涌,環(huán)繞法相周虛。命運(yùn)之河涌現(xiàn),吞吐九座大界之景,那是儒釋道祖地!
見此一幕,那尊佛祖不禁贊嘆道:“混元為一,諸葛不愧大才!”
立于浪潮之巔的劍客也搖了搖頭,道:“諸葛的確走在了我等之前,踏出了一條全新的道途。”
“只不過……”劍客目中戰(zhàn)意洶涌,“諸葛今日必須葬身于此!”
澎湃劍氣率先沖天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