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青云心情有些微妙的踏出殿門,一眼便瞧見東宮的宦官周德正站在門外和侍衛交談著什么。
周德見蕭青云出來后,連忙迎了上來。
“太子殿下,都察院的監察御史呈了份文書過來,您看現在要不要過目一下?”
蕭青云接過文書,翻開看了會,便皺起眉,一時有些難以理解文書的重點究竟是什么。
粗略掃去,上千字的內容里,三百字是在闡述許文家中的狀況,八百字則是在給他問安,詢問他吃的香不香,睡的好不好,剩下百來字,全是監察御史在毛遂自薦。
也許是他的臉色有點奇怪,周德恭敬的詢問:“太子殿下,這文書可是有何不妥之處?”
他心里納悶,不應當啊,據方才和送文書的侍衛打聽的,這分明是殿下未來心腹的消息。
按道理來說殿下應該高興才是,怎么瞧著反而不大歡喜呢?
“周公公。”
周德一聽,立刻回神,應道:“奴才在呢,殿下有何吩咐?”
蕭青云將文書遞回,沉思片刻,開口道:“你現在派人去盯著許文一家的案情,告訴都察院如實判決便可。”
“然后選幾位醫術最好的御醫,讓他們去都察院候著。待案情結果出來后,便給沈驕檢查一下身體狀況,之后好生安置他們母子二人。”
周德應下,確認蕭青云沒有其他要補充的后,這才退下,開始做事了。
這可是殿下吩咐下來的頭一件事,自己必須做的漂漂亮亮,任誰都找不出錯來才是。
別以為他不知道,東宮管事這位置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盯著,就等他出點差錯,好趁機把他拉下馬。
呵,他才不會給那些人可乘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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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府。
許意之心神不寧的在臥房轉來轉去,方才都察院派人來府上,他便隱隱有種不祥的預感。
而當都察院的人將他的兒子許文帶走的那一刻,這種不祥的預感更是達到了巔峰。
他的猜測如果成真———天幕里那個運籌帷幄的許文,是他一直瞧不上眼的大兒子。
那自己就完了!
他臉色蒼白,心里清楚這些年來,做過些什么。
暗暗祈禱不要是他想的這樣。
許意之折騰了那么多年也不過是個九品小官,而天幕中許文竟然能成為正三品戶部侍郎。
而且聽那什么阿婆主口中的意思,他的成就還遠不止于此。
許意之憤憤不平,又想到方才都察院的官員說,自己的妻子沈驕在都察院狀告他寵妾滅妻。
這他感到心煩意亂,在大乾律法中,雖沒有‘寵妾滅妻’這一明確罪名,但卻有‘妻妾失秩’的相關條款。
這罪名可大可小,單看當事人的地位以及女方娘家的勢力。
論自身,他好歹是九品官員,在官場也有些人脈。
而沈驕,娘家只是個小商戶,且不在國都,根本沒人能為她撐腰。
她跑去都察院狀告自己,不出意外的話,自己最多也就是被象征性、輕輕的打個一百板子,這事兒也就過了。
可偏偏現在還真就出意外了,他的大兒子許文極有可能是太子殿下的心腹,而他又極其厭惡自己。
可想而知,接下來的局勢對他而言,大不利啊。
想到督察院的官員此刻還在待客處等著他,許意之想不出什么好點子,只能換好衣裳,與他們前去都察院等待審理。
沒想到,沈驕平時看著病歪歪又沒什么脾氣的樣子,竟有膽子做出這種事。
許意之有些遷怒:許如煙不愧是小門小戶出來的,看個病人都做不到,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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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晚上,蕭青云便得知這事兒的后續了。
許意之苛待妻子在許府下人間本就是人盡皆知的,外頭也多多少少傳了些風聲。
以往沒人注意倒還好,可如今這事鬧到了都察院,還牽扯到太子,那處理的速度自然不同往日。
在沈意之痛哭流涕的求情聲中,沈驕終究沒有心軟,并態度堅決的表明要與他合離。
許文也可能看出都察院的立場,表態自己要自立門戶。
也不知都察院是怎么操作的,竟在完全符合大乾律法的前提下,滿足了他們母子二人的要求。
許意之受到的刑罰是杖責一百,施行人自然不會手下留情。
由于許府原本是沈驕的嫁妝,所以許意之與妾室及一雙兒女都被趕出府宅。
而許文在父親尚在時要自立門戶,按理來說也應當杖責一百。
但都察院考慮到事出有因,許意之從未盡到過做父親的責任,還占用妻子嫁妝,所以意思意思打了幾下,便算事結了。
“殿下,沈夫人還特意托人向您致謝,說多虧了您安排的御醫,才查出她的病其實是人為所致。”
周德回稟道:“沈夫人身體確實欠佳,但只是從娘胎帶來的病根,也稱不上嚴重。可后來身體日漸虛弱,竟是因為食用了與她常用藥物的相克食材,才會變成這般模樣。”
蕭青云沒想到竟然背后還藏著這樣的事,還真被許意之的做法惡心了一下。
連對一直扶持他的發妻都能用出這種下作的手段,若是讓他登上高位,對百姓恐怕更是不會留情。
現在許意之落到這般下場,真是咎由自取!
周德退下后,蕭青云坐在房里,心里盤算著接下來要做的事。
令他有些頭疼的還是蕭睿,若對方是個聰明人,自己還能與他你來我往、意思意思的試探切磋一下。
可老登的腦回路……(嘆氣)
算了,先不去管他了。
無論他在打什么主意,在絕對的實力面前,都不過是不堪一擊的紙老虎罷了。
蕭睿不知道早晨答應的太過干脆,而被小兒子當作是別有用心了。
此時他正找著與水利有關的書籍,拿出來準備好好了解一下。
起初,蕭青云提到水利這事,他確實是不樂意的。
但他有個最大的優點,就是能認得清自己。
像他父皇在位時,他就是知道自己沒那個能力,所以不去參與兄弟們的爭奪賽。
而現在,也是如此。
他有預感,如果錯過今日這個機會,他恐怕很難再有下次了。
蕭睿能感受到底下眾人的心思,他們的偏向已經很明顯了。
或許連蕭睿自己都沒意識到,他在下意識的逃避現實,不斷告訴自己。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身后的名聲,是為了日后下去有臉見列祖列宗!
絕非是因為心中的害怕,以及對如今局面的無力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