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光微亮。
林愿將所需上繳的靈藥份額一一分裝進儲藥匣,這是她第一次上繳靈藥,為防意外,她掐訣檢查了三遍封存禁制,確認無誤后,又從儲物袋中清點出防身之物。
惑心鈴系在腕間,滅神針藏于袖袋,鎖靈鉤纏在腰間暗扣,玄翎佩則貼身懸掛。
她將每件法器都安置好,這才推門而出。
靈藥園內(nèi)一片靜謐,林愿駐足回望,確認禁制完全閉合后,轉(zhuǎn)身朝藥園西澗疾行而去。
卯時,晨霧未散。
西澗石臺籠罩在一片朦朧之中,溪水潺潺,濺起的水珠在初陽下折射出細碎的金光。
林愿還未到,陸家兄妹的身影便早已候在溪畔。
陸明川背對山徑而立,聲音壓得極低,卻難掩無奈道:“你太冒險了,若被察覺——”
“哥!”陸明溪猛地跺腳,蝶引簪上的靈光因她的動作劇烈晃動,“若不是為了……”
她話音未落,陸明川手中赤銅鋤突然在地面重重一敲,沉悶的聲響在腳下蕩開。
他眼神一凜,低聲道:“噤聲!林師妹來了。”
爭執(zhí)聲戛然而止。
陸明溪迅速收斂神色,指尖輕撫發(fā)簪,幻光流轉(zhuǎn)間,方才的焦躁已蕩然無存。
她轉(zhuǎn)身望向山徑,唇角揚起一抹明媚笑意,仿佛方才的爭執(zhí)從未發(fā)生。
在她笑盈盈的目光下,林愿足尖輕點,身影如燕般掠過最后一段山徑,落地時裙裾未驚塵埃,只帶起幾片落葉輕輕打了個旋兒。
她目光沉靜如水,仿佛未曾察覺兄妹二人之間的奇怪氛圍,只朝二人拱手一禮,“陸師兄,陸師姐。”
陸明川頷首,眉間因爭執(zhí)而生的褶皺稍緩,語氣沉穩(wěn)道:“周師弟的靈圃出了些意外,需再等片刻。”
他話音未落,陸明溪已一個箭步上前,親昵地挽住林愿手臂,將她拽到一旁。
“林師妹——”陸明溪目光灼灼地盯住林愿,聲音壓得極低卻難掩期待道:“昨日那幾株霧隱花,不知師妹可都按我說的摘了?”
林愿眸光澄澈,拍了拍腰間儲物袋:“師姐放心,天未亮便采下封存,藥效未損分毫。”
剎那間,陸明溪眸中躁意消散一空,連帶著身后陸明川緊繃的肩線也驟然松弛。
這細微變化分毫不差地落入林愿眼中,她垂眸將儲物袋在腰間擺正,唇角卻勾起一抹無人察覺的弧度。
所以,這位陸師姐又是為何需要采集靈藥種子呢?
她很期待,陸明溪提及到的那處有趣之地,想必會有她想要的東西……
林愿正暗自思忖時,袖口忽然被陸明溪猛地一拽。
“林師妹快看!”陸明溪兩眼放光,右手直指薄霧下蜿蜒的山徑,“那就是沈師姐!她不僅是我等藥園弟子中修為最高的九人之一,更是三年后宗門大比最有希望晉入內(nèi)門的人選!”
她聲音里透著掩不住的崇敬,連呼吸都不自覺地急促了幾分。
林愿順著她所指方向望去,薄霧繚繞的山徑上,一道高挑身影正踏著晨露緩步而來。
那人一襲藍白法衣,衣袂在山風中輕揚,分明是與她們相同的制式,穿在她身上卻更顯幾分清冷矜貴的氣度。
視線內(nèi),沈連翹她墨發(fā)如瀑,只用一根白玉簪松松挽起,幾縷發(fā)絲垂落頸側(cè),更是襯得肌膚如雪。
而她眉眼輪廓,不似大多女子那般溫婉柔和,反而比多數(shù)男子更為狹長凌厲,眼尾微微上挑,不笑時自帶三分寒意。
林愿深深看了眼身旁激動得臉頰泛紅的陸明溪,心中微動,能讓這位陸師姐如此熱忱相待,這位沈師姐果然非比尋常。
林愿剛想再多看兩眼,然而沈連翹人還未至身前,她那審視的目光便已落在林愿身上。
她眉梢輕挑,似笑非笑地開口,“想必這位就是那位持令入宗的林愿林師妹吧?”
一針見血,直指來歷。
林愿眸光微斂,卻不見絲毫局促,應聲道:“沈師姐好眼力。初次見面,同在青元藥園種植靈藥,還望師姐多多指教。”
沈連翹唇角微勾,似諷非諷地“嘖”了一聲。
“指教可不敢當,不過——”她目光在林愿身上掃過,意味深長道:“林師妹倒是沉得住氣……”
尾音未落,她忽然輕笑一聲,眼尾那顆淚痣在晨光中映照出一絲玩味之色。
“只怕今日,有場好戲要開場了。”
林愿心頭微凜,余光不動聲色地掃過陸家兄妹。
陸明溪正興致勃勃地擺弄蝶引簪,而陸明川則專注擦拭赤銅鋤上的灰塵,這兄妹倆對沈連翹的弦外之音竟無半分異色。
山風忽起,卷著青草芳香的霧氣漫過石臺。
林愿若有所思的摩挲著腰間儲物袋,一個月的時間,足夠令她持令入宗的消息傳遍整個玄靈宗。
不管背后是否有人推波助瀾,有筑基丹在,只要她修為晉至煉氣后期,只怕隨之而來的奪丹之戰(zhàn),她會死的很慘!
只不過——
想看戲?林愿在心底冷笑,抬眸時恰好撞見沈連翹玩味的眼神。
即便有人覬覦筑基丹又如何,只要她一日未達煉氣后期,他們也只能干瞪著眼看她在這青元藥園安穩(wěn)修煉。
林愿彎唇一笑,明眸善睞,純善無害極了。
她這一笑,沈連翹狹長的鳳眸微微瞇起,像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稀罕物般,然而她眉梢剛剛挑起一瞬,陸明溪突然笑嘻嘻地插進兩人之間,親昵地挽住沈連翹的手臂。
“沈師姐,你可算來了!再晚些,我們可就不等你了!”
“急什么?周野那小子不也還沒到?再說——”沈連翹瞥了她一眼,懶懶道:“橫豎今日繳藥,又不會跑了你的貢獻點。”
“就屬那家伙最不靠譜!”
提到周也,陸明溪下意識的墊腳眺望,然而沒有看到熟悉的身影后,她又哼哼兩聲的撇了撇嘴。
“最多再等一炷香,要是還不來……”
“來了來了!明溪姐我來了!”
山徑盡頭突然傳來少年朝氣蓬勃的聲音,眾人轉(zhuǎn)頭望去,只見麥色肌膚的少年頂著一頭蓬亂的栗色短發(fā)疾奔而來,發(fā)梢還沾著幾片草葉。
他褐色的眼眸在晨光中格外透亮,右臉那顆小虎牙隨著燦爛的笑容若隱若現(xiàn)。
“你可不能拋下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