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丟人的是他死命掙扎了好幾下,居然都沒掙開。他的小廝和兩個護衛雖然隨后就到,但一時傻了眼,沒能上前解救他。
“來人!快來人!”卻是給秦淵引路的那個小廝最先反應過來,本能的扯著嗓子叫人。
宣寧侯是開國武將出身,府上不僅收容了一些退役老兵,自家家丁護院訓練的都比別家強悍,頃刻間就有十幾個手持刀槍棍棒的護衛從四面八方涌來。
凌木南那兩個護衛這時也反應過來。
冷臉的丫鬟石藍瞬時閃身,先擋在了虞瑾面前。
眼看雙方就要動手打起來,秦淵不好坐視不理,只能快趕了兩步過來:“虞、凌兩府不愧都是開國武將出身,原來私底下也不懈怠,這是切磋著呢?本王來的正是時候哈!”
未見其人,虞瑾就先給石竹遞了個眼神。
小丫頭十分機靈,當即撤手,松開了凌木南。
凌木南心中正覺羞恥,也沒顧得上看清來人,先連忙爬起來,彈掉袍子上的泥土。
虞瑾倒是半點不慌。
作為有過幾十年閱歷并且已經死過一回的人,她心態相當之平穩,從容不迫轉身。
上輩子她健康活到六十八,人生的最后二十年都是在外逍遙,看看山水頤養天年的,遠離京城權貴圈子二十年,如今倒回幾十年前,她一眼還真沒認出這位華服的皇親貴胄是誰。
反而眼角余光一掃,認出走在他旁側之人。
倒不是她上輩子和對方有何牽扯,實在是這人的身份與她而言……
很有些一言難盡。
她家里的幾個妹妹,全都是花樣作死小能手,上輩子個個不得善終,還全都是自找的。
三妹虞瓔瞧上自己的準姐夫凌木南,在今天被心上人揭發,鬧到身敗名裂,已經夠糟心了,結果誰都沒想到家里那位木訥老實三棍子打不出個屁的二姑娘能跟勝一籌,不知道她是如何操作的,總之是不聲不響的攀上了英國公府這根高枝,嫁的還是他家那位最是高不可攀的世子爺。
嗯,所以眼前這位,上輩子是她的二妹夫。
英國公府的這位世子爺宣睦,今年二十有四,大齡未婚,對外的說法是常年征戰在外,無暇操持終身大事給耽誤了。
他確實常年不在京城,偶爾回來,也是公務繁忙,處理完就走,在京中雖是聲名顯赫,但真正認識他的人卻不多。
上輩子,二妹虞琢與他的婚事是英國公夫人給定的,甚至大婚他人都沒回來,新人迎親拜堂全是家里某位弟弟代勞的。
虞瑾上輩子只和他見過一次面,因為虞琢嫁去國公府不滿一年就自己投井死了。
自家好端端一個姑娘,嫁去他家不到一年就說得了瘋病,還就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這事情里面若是沒點齷齪誰信?
虞瑾以永平侯府世子夫人的身份找上門去要說法,又以宣寧侯府的名義敲了鳴冤鼓,定是要為自家姑娘討個公道的,英國公府方面示弱、威脅等等手段都用了,虞瑾也沒松口……
最終卻是這位大婚當日都沒現身的宣世子快馬加鞭回京,只查了一個晚上,次日一早便將他嫡親的妹妹宣屏扭送官府,以謀殺定罪,了結了此案。
那日堂審,宣睦是專門叫人送了拜帖請虞瑾前去旁聽的。
事后他又當面致歉,并且給了二房補償。
很特別的補償,沒有高高在上的用金銀買人家女兒的命,而是允諾,只要二房獨子虞璟不作奸犯科,將來只要有他在,就保對方一世富貴。
這算是整個宣寧侯府為數不多行大運的時候,后面幾十年,確實得益于他的庇護,自家那個爛泥扶不上墻的紈绔堂弟才能吃喝躺平,做了一輩子富貴閑人,好歹沒叫侯府在他手里被摘了牌匾。
這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宣世子,這會兒居然在京?
目光略一交錯的電光石火間,虞瑾已從記憶深處搜羅出了關鍵線索。
上輩子的今天,她和永平侯府的人在大門口當街對峙,為了退婚一事極限拉扯,若是當時這兩位登門,看到那個情形肯定會悄無聲息的打道回府,所以前世沒有他們登門這一出不足為奇。
因為那是隔了兩天,她和凌木南退婚的風波平定下來之后,安郡王府的管家上門,給她送了父親的書信和漪瀾院的書房鑰匙。
安郡王在他父親軍中做監軍這事她知道,說是對方受傷被皇帝下旨接回來養傷的,并且后來又聽聞皇帝為了保險起見,這差事是交給英國公世子宣睦親自去的。
所以,虞瑾雖不怎么記得安郡王年輕時候的臉了,綜合這兩人的情況分析,也飛快判定出他的身份。
當然,這時候的她是不該識得這兩位貴人的。
尤其是宣睦,他在穿著上極為低調,比起秦淵的親衛,也僅是腰間多了一枚成色極佳的佩玉而已。
上輩子也是名利場上打滾,游刃有余混過來的,她神情舉止都控制的極好,適時露出幾分疑惑和茫然,目光在為首的秦淵面上停頓片刻就徑直朝小廝投去詢問的眼神。
小廝快跑上前,態度格外的恭順小心,稟道:“是安郡王殿下到訪,說是受咱們侯爺之托,來給大小姐送點東西。”
宣睦本來就是和秦淵在皇帝那里遇上,順路跟他回王府取幾封公函,他算是秦淵的客人,尤其這個人不喜交際,所以方才進門時秦淵也沒報他名號,小廝都只當他是秦淵的親衛。
虞瑾心思敏捷,當即領悟了目前狀況。
她依舊從容淡定,施施然施了一禮:“臣女見過郡王爺。”
旁側的凌木南剛丟了臉,再被外人和下人瞧見,又羞又惱,臉色十分之難看。
他也不認識宣睦,但前些年秦淵還在京時卻有過幾面之緣,此時再怒也得壓著脾氣拱手:“郡王爺。”
實在沒臉再呆下去,隨即他便眼神兇狠瞪向虞瑾:“既然你府上有貴客到訪,那我先走一步……”
他手上捏著虞家姑娘的把柄,又受辱在先,怕是一腳踏出宣寧侯府就要大肆敗壞虞家名聲了。
虞瑾直接打斷他:“先不急,做事有始有終,先把你我的婚約解除了你再走!”
本來怒發沖冠的凌木南都忍不住詫異,又多瞧了她兩眼。
這又不是什么光彩事,當著安郡王的面,她一個姑娘家還要繼續鬧退婚,她是以后不想嫁人了嗎?
虞瑾也沒給他反應的機會,沖白絳幾人略一抬眉:“吩咐你們的事,馬上分頭去辦,我看凌世子還挺急的。”
“是!”
方才得了吩咐的三個丫鬟訓練有素,應諾一聲,又沖秦淵福了一禮便飛快各自跑了。
秦淵站出來是覺得虞瑾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處理事情沖動又氣性大,怕她一時沒了分寸導致最后沒法收場,不想這姑娘居然沒下他給的臺階。
凌木南倒想攔著不叫人去請他爹,可礙于秦淵在場,愣是一動沒動。
只有虞瑾游刃有余,她又面帶歉意給秦淵福了一禮:“抱歉,今日我家中還有些私事要處理,我父親拜托殿下之物請殿下現在交予我吧,改日再著人備上厚禮登門道謝。”
看得出來,宣睦有在刻意收斂身上氣勢。
他不主動表明身份,明顯就是不想摻合閑事,虞瑾也從善如流,全程只和秦淵交流,權當不曾額外注意到他。
凌木南一張臉上且青且紅,自也是巴不得秦淵快走。
秦淵側目看他一眼,面上笑容溫文爾雅:“哦,那真是不巧,本王可能要等二位處理完私事再走了。”
虞瑾:……
凌木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