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州城外吐蕃部族軍大營中,雖然已經(jīng)到了半夜,城南莊浪族中軍大帳依舊是燈火輝煌。---瀏覽器上輸入-看最新更新---
莊浪族是河州境內(nèi)吐蕃最大的部族,人口足有十二萬人,和湟州鬼盧、木波、西寧州的丙離并稱吐蕃四大族。
作為河州吐蕃的領(lǐng)袖,莊浪族長巴氈角不得不為目前的處境深思熟慮。河州和湟州、西寧州都有不同,它緊挨著熙州府,兩座州城之間不到兩百里。莊浪族世居河州黃河南岸的祁安城,下屬有吹折、密減、隴通、龐拜等數(shù)十個小部落。這些部落加上莊浪一族足有六七十萬部眾,這么多人口的安危現(xiàn)在都壓在他一個人身上。
“族長,咱們在河州城外已經(jīng)空耗了一個多月,現(xiàn)在宋國的義勇軍已經(jīng)進駐熙州,眼看河州咱們是攻不下了,不如返回祁安城,不要和宋軍沖突的好。”族中長老捺羅神色有些著急,自己族人在祁安城生活了數(shù)十年,除了前些年的宋軍征伐之外,一直過著恬靜安詳?shù)纳睢_@里是西北一帶最豐沃的土地,養(yǎng)育了一代又一代的子孫,怎么可能輕易放棄。
莊浪的少族長永吉也出聲附和:“父親,今天邊帥宋江的使者也帶來了赦令,只要咱們退回本城,所有事情都將既往不咎。宋人說話還是可信的,這么些年來也沒有欺壓過咱們,我們憑什么要為小王子賣命?小王子在的時候比宋人暴虐,從來不會減一絲一毫的稅,就算遇見大雪也照收不誤,我們各族誰家沒有女兒被小王子搶去。要我看與其幫小王子復(fù)國,倒不如幫著宋人去打小王子。”
“混賬!”巴氈角大怒而起,指著自己兒子大聲喝罵:“隴鑼是咱們整個青唐吐蕃的頭人,是我唃廝啰王國的領(lǐng)袖。雖然他被宋人打敗逃離了故土,可畢竟還是小王子,你怎么說得出這種話來。同族之間怎么可以開戰(zhàn),這不是讓別人笑話嗎?”
永吉撇了撇嘴,他心里清楚的很,自己父親的話雖然說得大聲,可也只是說不能去打小王子,不想同族相殘而已,并沒有說不從河州撤退。其實這種話說出來不過是放屁一般,想當(dāng)年下大雪的天氣,成群牛馬快要餓死的時候,為了爭為數(shù)不多的草地,同族之間的血還流得少了?
巴氈角一邊嘴上痛罵著自己的兒子,一邊目光在帳內(nèi)掃視著,看著其他各部首領(lǐng)的反應(yīng)。
帳中各個小族的頭人都是沉默著,看見巴氈角越罵聲音越小,誰都明白大族長的意思。一時間人們紛紛站起來給永吉求情,說永吉不過是年少氣盛才亂說話的。雖然我河州吐蕃不好喝宋人勾結(jié)與小王子為敵,但是他說的早點撤回祁安城是很有道理。現(xiàn)在春天到了,正是牛羊開始要長膘的時候,怎么能天天坐在這里反而耽誤了家里的生計?
其實不要族長的暗示,大家的意思也都差不多。宋人雖和吐蕃從前戰(zhàn)事不斷,可自從自己歸順之后,待遇卻也豐厚,也沒什么人來干涉部族內(nèi)的事情,這次平白無故攻打河州,真是件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今年正月一過,被送人趕到青海湖的小王子隴鑼和多羅巴,就派了不少使者來策動河湟諸多部落,說是要占據(jù)河湟重現(xiàn)確廝鑼的輝煌。又說已經(jīng)聯(lián)系西夏即將一起出兵攻宋,要河湟諸部正好可以借機而起,可是這些和大家又有什么關(guān)系?
河湟的各部大小首領(lǐng)自己心里都有一本帳,就算自己出了力,讓吐蕃王國建成了,還不是小王子為主。河州吐蕃各部還得要向小王子上貢,與其這樣還不如讓宋人管轄。起碼每年的進貢宋國的皇帝只是象征性的收取一些,更多的還是用真金白銀茶葉來收購牛羊馬匹。
各個部族首領(lǐng)參加大會的時候,開始就不怎么同意來攻打河州城。只是隴鑼的使者說得兇狠,誰要是不聽從小王子的號令,到河湟收復(fù)確廝鑼朝重建,敢違抗小王子命令者就是滅族的下場。河州的吐蕃諸部左右為難之下,便想出了這么個主意,只是對州城圍而不攻,坐等看清局勢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河州吐蕃人精明算計,湟州的部落首領(lǐng)們也不是傻子,攻打湟州的戰(zhàn)斗也是光喊不做。于是這場奇怪的靜坐戰(zhàn)爭連續(xù)持續(xù)了四十天,一刀一槍都還沒有動過。就連小王子和聶農(nóng)族大首領(lǐng)多羅巴自己帶的五千番兵,也不敢真正的攻打西寧州,只是在城外佯攻喧鬧一陣了事。
河州等湟州動手,湟州看著西寧州的動靜,而西寧州的小王子卻是等著西夏國的大軍到來。這種雷聲隆隆卻不下雨,真是笑煞旁人。
宋江安坐在熙州府衙大堂,一本本翻著河湟各城送來的戰(zhàn)報,忍不住微微搖頭嘆息。老種經(jīng)略西北二十年,當(dāng)真是把這些早就有心無膽的番部看了個一清二楚。此次吐蕃之亂突如其來聲勢浩大,說不得也有他的手段在里面。
就算老種沒有參與進去,也是他八年縱容出來的結(jié)果。當(dāng)年攻下河湟、西寧州之后,能夠立即打亂各個部族,將吐蕃人內(nèi)遷屯于各城,然后派出漢軍占據(jù)草原養(yǎng)馬,怎么可能會有今天的局面?
種家兄弟和曾經(jīng)的西北將帥們,看來都是留了后手的,這些人之所以放任不管,看來還是為了將來的軍功。狡兔死走狗烹,在這個崇文抑武德大宋朝,一個可有可無的吐蕃部落,邊將們也不怕養(yǎng)出了毛病。
“啪!”
宋江把最后一本戰(zhàn)報扔在公案上,雙手捏著眉間,閉目思索著下一步究竟怎樣行動。自己剛到西北,手下軍馬不過五千,還都是長途跋涉的疲師,暫時是無力出兵的。反觀秦鳳路的數(shù)十萬廂軍民軍更是不堪,估計真上了陣能站得穩(wěn)腳步,就算是求神拜佛了,這樣的軍隊人數(shù)再多也沒有半點用處,反而是添亂而已。
宋江拿著朱批,在廂軍民軍的冊子上圈圈點點,眼前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穩(wěn)住河湟的局勢,最起碼不能丟失城池。只要城池不失,對朝廷來說就不算敗績,才能有足夠的時間整頓軍馬。
“唉”
宋江看著那密密麻麻的名冊頭疼不已,廂軍民軍弓手加一塊,足有六十萬人。這么些個既不能騎馬,又不會打仗。留著他們浪費糧草,還耽誤農(nóng)事。解散的話,只怕朝中那些只知道“豐、亨、豫、大”的大臣們又要群起攻之。
就在宋江苦苦思索的時候,河州城外的部族會議已經(jīng)有了決定,全軍撤回祁安城,等待剛剛上任的宋大帥前來安撫。吐蕃人并不擔(dān)心宋軍會追究此事,自己對河州城一箭未射。要是朝廷派人來問,就說是大家來河州交易牛馬,只不過河州知州誤會了他們,不放他們進城,所以才惹來這些事端。
在吐蕃人心里,宋人向來最講究面子,只要宋侯爺來的時候,大家給足他面子服一服軟,自然就可以春風(fēng)化雨。最多再上貢個百十匹牛馬,絕對可以搪塞過去。
宋江的使者下午到達之后,向吐蕃人大聲宣讀了秦鳳路安撫制置使、馬步軍都總管濟寧侯爺?shù)膸浟睿缓笈匀魺o人般慢行穿過番兵軍營進入城中,數(shù)萬番兵沒有一個敢于向他們揮動一下手中的武器。
看見這種場景,河州知州封子棟膽子也大了起來,就在義勇軍的戰(zhàn)旗即將到達城門之時,河州城緊閉了四十天的大門轟然開啟,知州大人親自出城迎接宋侯爺?shù)能娛埂?/p>
幾萬番兵就這么眼睜睜的看著,城門外封子棟和宋軍使者相互致禮,接過軍令之后然后才緩緩進城。從始至終近半個時辰,城外的中軍大帳都沒有發(fā)出半句號令,就像所有的頭人族長們一起睡著了一樣。
西北高原上的夜風(fēng),就像鋒利的鋼刀,不斷的劃破空中,不停發(fā)出嗚嗚的聲響。義勇軍火紅的戰(zhàn)旗牢牢插在河州城頭,在勁風(fēng)中飄揚飛舞。
待到天色明亮,河州城頭上響起成片的歡呼聲,一個校尉氣喘吁吁的跑進府衙報信:“知州大人,吐蕃人拔營走了,河州之圍不戰(zhàn)自解。”
封子棟早料到這個結(jié)局,不然他昨夜也不會睡得這么安生。宋大帥十幾個信使就能讓吐蕃人不敢絲毫動彈,要今天不能解圍,那才是出了怪事。
“趙校尉,我立刻上呈戰(zhàn)報,自校尉來力戰(zhàn)番兵,城內(nèi)外里應(yīng)外合大獲全勝,吐蕃人倉皇遁走,河州之圍立解。嗯·····斬獲數(shù)百······你看是不是這樣?”封子棟非常識趣的小聲詢問著,站在他身旁的正是聞訊而來的義勇軍信使,原哨探隊的什長趙興。
趙興搖了搖頭,語氣冷淡得很:“知州大人,吐蕃人是自己撤走的,末將沒有半點功勞。”
封子棟老臉一紅,有些手足無措:“這個······要不是趙校尉及時趕到,也不能嚇退番兵,功勞自然是有的。”
趙興有些不耐起來,搖搖手說道:“封知州,我家大帥最恨的就是隱瞞虛報。在我軍中賞功罰過是極為嚴(yán)肅的事情,不能有半點水分。我自會如實上報,封大人的奏報不要牽涉到本人便好。”說著竟然微一叉手,轉(zhuǎn)身揚長而去。
封子棟站在遠處有些茫然,這天底下竟然有送到手的功勞都不要的人,當(dāng)真是不可理喻。無奈之下他也只好自認(rèn)倒霉,本來的大功一件現(xiàn)在化為了虛無,真叫他懊惱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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