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荏苒,轉眼又過了三日。
廢棄的石屋之內,雖然依舊簡陋,卻因為蘇傾離和秦家暗衛的精心打理,而顯得干凈整潔了不少。空氣中彌漫的不再是之前的霉味和血腥,而是淡淡的藥草清香和食物的香氣。
風影躺在鋪著柔軟獸皮的臨時床榻上,臉色雖然依舊蒼白,但比起幾日前那副瀕死之相,已然是天壤之別。他身上的高燒早已退去,呼吸平穩有力,那些猙獰可怖的傷口,在蘇傾離神奇的“生肌玉露散”和秦家頂級藥材的滋養下,也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甚至已經有新的、淡粉色的肉芽組織生長出來。
他已經能夠清醒地與人交談,雖然身體依舊虛弱,但精神卻好了許多。
而一直守在石屋門口、名義上是“監視”、實則早已被蘇傾離那神乎其技的醫術所折服的老巫醫巴圖,這幾日看蘇傾離的眼神,也徹底變了。
最初的懷疑、戒備、甚至一絲敵意,早已被濃濃的震驚和發自內心的敬佩所取代。他活了大半輩子,從未見過如此年輕、卻擁有如此高深莫測醫術的女子!她那些看似古怪、實則精妙無比的治療手段,以及她對各種藥材藥性的精準把握,都讓他這個在山林中行醫數十年的老巫醫,自愧不如,大開眼界!
這日午后,蘇傾離剛剛為風影換完藥,巴圖便拄著那根獸骨拐杖,緩緩走了進來。他手中還捧著幾株氣味奇特的、蘇傾離從未見過的本地草藥。
“蘇……蘇丫頭,”巴圖的聲音依舊沙啞,但語氣卻比之前和善了許多,甚至帶著一絲請教的意味,“這幾株‘斷魂藤’和‘七步倒’,是我們飛鳥寨治療蛇蟲咬傷和跌打損傷的常用草藥,藥性猛烈,見效也快。只是若用量稍有不當,便可能傷及性命。老朽想問問……以你中原醫術的看法,此等虎狼之藥,該如何更好地去其毒性,存其藥效?”
蘇傾離聞言,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她知道,這位固執的老巫醫,終于肯放下身段,與她交流了。
她接過巴圖手中的草藥,仔細辨認了一下,又湊到鼻尖聞了聞,隨即點了點頭,將這幾種草藥的藥性、歸經、毒副作用、以及可能的炮制和配伍禁忌,都一一詳細地為巴圖講解了一遍。
她講得深入淺出,條理清晰,不僅運用了傳統的中醫藥理,還巧妙地融入了一些現代植物化學和藥理學的基本原理。
巴圖聽得如癡如醉,時而點頭稱是,時而又蹙眉沉思,仿佛打開了一扇通往全新醫學世界的大門!他從未想過,中原的醫術,竟然已經精妙到了如此地步!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從草藥的辨識炮制,到疑難雜癥的辨證論治,再到一些早已失傳的古方奇術……不知不覺間,竟相談甚歡,頗有幾分相見恨晚的意味。
蕭煜在一旁靜靜地聽著,看著蘇傾離與這位在飛鳥寨中擁有崇高地位的老巫醫相談甚歡,甚至隱隱有成為“忘年交”的趨勢,嘴角也不由得勾起一抹欣慰的弧度。傾離這丫頭,無論走到哪里,似乎總能用她的智慧和魅力,化干戈為玉帛,贏得他人的尊重和信任。
就在氣氛最為融洽之時,蘇傾離看似無意地將話題一轉,輕聲問道:“巴圖老先生,您游歷西南多年,見多識廣。不知……可曾聽說過一種名為‘鳳棲花’的奇花?據說此花只生長在與鳳凰或神鳥相關的圣山之上,花開七日,色如泣血,既能解百毒,亦能索命無形?”
她一邊說著,一邊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巴圖的反應。
果然!聽到“鳳棲花”三個字,尤其是那句“色如泣血,解百毒亦能索命無形”的描述時,巴圖端著茶杯的手,幾不可察地微微顫抖了一下!他渾濁的眼眸中,也瞬間閃過一絲極其復雜的光芒——有震驚,有忌憚,有追憶,還有……一絲深深的恐懼!
雖然他很快便恢復了常態,但那稍縱即逝的反應,卻沒有逃過蘇傾離敏銳的觀察!
有戲!
“鳳棲花……?”巴圖放下茶杯,臉上露出一副努力回憶的模樣,過了片刻,才緩緩搖了搖頭,聲音帶著一絲刻意的茫然,“蘇丫頭,你說的這種花……老朽……倒是從未聽聞。西南邊陲奇花異草眾多,或許只是名字不同罷了。至于那什么‘神鳥泣血,化為奇花’的傳說,倒是在一些偏遠部族中流傳甚廣,但大多是些無稽之談,當不得真。”
他矢口否認,試圖將話題岔開。
蘇傾離心中冷笑,知道這老狐貍一定知道些什么!只是不愿意輕易說出來罷了!
她沒有再繼續追問,而是從袖中取出一張早已準備好的宣紙,上面用炭筆清晰地勾勒出了母親手札中那個神秘的“鳥”形圖樣。
“巴圖老先生,那……您可曾見過類似的圖騰或標記?”蘇傾離將圖樣遞給巴圖,語氣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好奇”和“請教”。
巴圖接過圖樣,只看了一眼,瞳孔便猛地一縮!身體也微微有些僵硬!雖然他極力掩飾,但蘇傾離還是從他那細微的反應中,捕捉到了一絲震驚和了然?
這個圖樣他一定認識!或者至少見過類似的!
“這……這是……”巴圖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察的干澀,“這圖樣倒像是我飛鳥寨早已失傳的某種古老祭祀圖騰的一部分?只是年代久遠,很多東西都已湮沒無聞了。”
他又“不經意”地補充了一句:“我們飛鳥寨的圣山‘天女峰’之上,倒是確實供奉著一尊據說是上古神鳥‘迦樓羅’遺留下來的石像,石像周圍,也確實生長著一些極其罕見的、顏色赤紅如血的奇特花卉。只是……那些花卉都有劇毒,而且被我們寨子列為禁地,任何人不得靠近。老朽也只是年幼時,聽族中長輩提起過幾句罷了。”
天女峰!迦樓羅神鳥石像!赤紅如血的奇特花卉!禁地!
這些關鍵詞,如同黑夜中的燈塔,瞬間照亮了蘇傾離心中的迷霧!
她幾乎可以肯定!那“血鳳花”或者說“鳳棲花”就在飛鳥寨的圣山天女峰之上!而且很可能就與那迦樓羅神鳥石像和那些赤紅色的禁忌之花有關!
巴圖雖然依舊有所保留,并未直接承認,但他這番“無意”中透露出來的信息,已經足夠了!
“對了,”巴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從懷中掏出了一本用粗糙獸皮包裹著的、邊緣早已殘破不堪的薄薄古籍,遞給蘇傾離,臉上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為難”和“慷慨”,“這是……老朽早年偶然得到的一本關于西南邊陲奇花異草的殘卷,里面……似乎也記載了一些與你們中原藥理不盡相同的巫醫療法和毒物辨識之法。蘇丫頭你醫術高明,或許能從中學到些什么。只是此書殘破不全,很多字跡也已模糊不清,還望莫要嫌棄。”
蘇傾離接過那本散發著陳舊霉味和淡淡藥草氣息的獸皮古籍,入手沉甸甸的,心中涌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激動!她知道,這本看似殘破的古籍,很可能就隱藏著解開“血鳳花”之謎,甚至克制“七絕散”的關鍵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