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鳥寨,這個曾經被死亡陰影籠罩的古老山寨,在經歷了數日驚心動魄的生死考驗之后,終于在蘇傾離那雙妙手回春的救治之下,漸漸煥發出了一絲劫后余生的微弱生機。
彌漫在山谷中的那股詭異毒瘴,在蘇傾離指導下,用大量的雄黃、艾葉、蒼術等物進行反復熏蒸和凈化之后,已經淡了許多。那些曾經因為中毒而痛苦呻吟、奄奄一息的族人,此刻也大多脫離了生命危險。雖然他們的身體依舊虛弱,臉上還帶著病后的蒼白,但至少高燒退了,抽搐停了,皮膚上的潰爛也開始結痂愈合,眼神中也重新燃起了對生的渴望。
每日清晨,當蘇傾離的身影出現在隔離區時,那些曾經對她們充滿戒備和敵意的飛鳥寨族人,都會自發地從簡陋的木棚中走出來,用一種發自內心的、充滿了感激和敬畏的目光注視著她們,有些甚至會虔誠地跪倒在地,向她磕頭,口中用本族語言,反復念叨著“神醫”、“救命恩人”之類的詞語。
對于這些淳樸山民的感激,蘇傾離只是淡淡一笑,坦然受之。她知道,這是她應得的。她用自己的醫術和智慧,將他們從死神的鐮刀下奪了回來,這份恩情,足以贏得任何人的尊重。
而變化最大的,莫過于飛鳥寨的巫醫——巴圖老先生。
這位一生都沉浸在本族古老巫醫療法之中、性情固執、甚至有些排外的老人,在親眼目睹了蘇傾離那套聞所未聞、卻又神乎其技、化腐朽為神奇的“中原醫術”之后,心中那份屬于醫者的驕傲和固有的偏見,早已被徹底粉碎!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發自靈魂深處的敬畏和近乎狂熱的崇拜!
他現在看蘇傾離的眼神,簡直就像在看一個從天而降的、掌握著無上醫道奧秘的神使!或者是他們飛鳥寨傳說中,能帶來生機與希望的“山神女”!
他不再稱呼蘇傾離為“蘇丫頭”,而是畢恭畢敬地稱呼她為“蘇神醫”!甚至有好幾次,他還想拉著蘇傾離,讓她接受整個飛鳥寨族人的跪拜,將她供奉為飛鳥寨新的“大巫醫”!
蘇傾離自然是哭笑不得地拒絕了他這些“好意”。她可不想在這個與世隔絕的山寨里當什么“大巫醫”。她的目標,是更廣闊的天地,是那深不見底的京城漩渦!
不過,巴圖老巫醫這份突如其來的“熱情”和毫無保留的“崇拜”,倒也給蘇傾離帶來了一個意想不到的好處——那便是關于那本神秘的獸皮古籍。
這日午后,蘇傾離照例在石屋內為蕭煜施針調理,巴圖老巫醫忽然拄著獸骨拐杖,神情異常鄭重地走了進來。
他先是恭恭敬敬地對著蘇傾離行了一個飛鳥寨特有的、表示最高敬意的撫胸禮,然后才從懷中顫顫巍巍地再次掏出了另一本用粗糙獸皮包裹著的古籍殘卷。
“蘇……蘇神醫,”巴圖的聲音帶著一絲難以抑制的激動和愧疚,“之前是老朽有眼不識泰山,對神醫多有隱瞞和不敬,還望神醫海涵。”
蘇傾離微微一笑:“巴圖老先生言重了。不知者無罪。您能將此等珍貴之物贈予晚輩,晚輩已是感激不盡。”
“不!不!”巴圖卻連連搖頭,臉上露出一絲慚愧之色,“老朽之前……并未將此書的真正來歷和重要性告知神醫。此書并非老朽偶然所得,而是我飛鳥寨歷代大巫醫世代相傳、秘密守護的圣物!”
“圣物?”蘇傾離和一旁靜靜聽著的蕭煜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一絲驚訝!
“沒錯!”巴圖點了點頭,眼神中充滿了敬畏和一絲神秘,“據祖輩相傳,這本獸皮殘卷,乃是數百年前,我飛鳥寨的一位先祖,在圣山‘天女峰’之巔,從一尊倒塌的、據說是上古神鳥‘迦樓羅’的石像之下偶然發現的!”
“傳說中,”巴圖的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絲夢囈般的呢喃,“這殘卷之上記載的,不僅僅是西南邊陲的奇花異草和失傳的巫醫療法,更更隱藏著關于我們飛鳥寨的起源、圖騰信仰、以及圣山‘天女峰’和那傳說中的‘神血之花’的真正秘密!”
神血之花!蘇傾離的心臟猛地一跳!這不就是他們苦苦追尋的“血鳳花”或“鳳棲花”嗎?
“老先生,”蘇傾離急切地追問道,“那殘卷之中,可有關于這‘神血之花’更具體的記載?比如它的形態、生長環境、以及采集和使用的方法?”
巴圖的臉上露出一絲苦澀和無奈:“蘇神醫,不瞞您說這殘卷雖然在我飛鳥寨歷代大巫醫手中傳承了數百年,但能真正看懂其中內容的人,卻是寥寥無幾。”
他指著殘卷上那些古老晦澀的文字和圖騰符號,嘆了口氣:“這些文字和符號,乃是我飛鳥寨早已失傳的、最古老的‘鳥篆文’和‘祭祀圖騰’。其含義深奧晦澀,又歷經歲月侵蝕,很多地方早已殘缺不全,模糊不清。歷代大巫醫也只是能憑借著口耳相傳的一些零星記憶和殘缺的解讀法門,勉強辨認出其中一小部分關于常用草藥和簡單巫術的內容罷了。”
“至于那些更深層次的、關于‘神血之花’和圣山秘密的記載……”巴圖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一絲無力感,“更是如同天書一般,無人能解。那些被特殊符號加密的部分,據說只有在特定的星象之下,配合我們飛鳥寨最古老的祭祀儀式,以及……只有歷代大巫醫才能知曉的特殊‘鑰匙’,才有可能窺探到其中的一絲玄機。”
特殊的“鑰匙”?
蘇傾離的心中一動!她想起了母親手札中那個神秘的“鳥”形圖樣!難道那就是所謂的“鑰匙”之一?
“不過……”巴圖話鋒一轉,眼中閃過一絲希冀的光芒,他看著蘇傾離,語氣帶著一絲懇切和期待,“蘇神醫您醫術通神,智慧過人,又與江南秦家淵源深厚,或許或許您能從這殘卷之中,看出一些我們飛鳥寨歷代巫醫都未能發現的奧秘?或許您真的能找到救治我族人的方法,甚至揭開那‘神血之花’的真正秘密?”
他知道,這或許是他飛鳥寨最后的希望了。
蘇傾離看著巴圖眼中那份沉甸甸的托付和期盼,心中也涌起一股強烈的責任感。她知道,這本獸皮殘卷,不僅僅關系到蕭煜的性命,更關系到整個飛鳥寨的存亡,甚至可能還隱藏著母親當年未能完全揭開的、關于“七絕散”和南疆巫蠱教的更大陰謀!
她深吸一口氣,鄭重地點了點頭:“巴圖老先生,您放心。我定當竭盡全力!與您一同參研這本古籍!希望能從中找出一條生路!”
一場跨越了時代和文化的“學術研討”,在危機四伏的飛鳥寨,悄然拉開了帷幕。